悦山屋子里的人,一直重复着“悦山”。他指的是白悦山么徐志穹没作声,且默默倾听。屋子里那人又发出了喊声,声音低沉浑厚,像是个五六十岁的男子:“悦山,你莫怕,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之前是我误解了你,咱们道门之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咱们祖师偏爱你,这也是你的福分。”咱们道门咱们祖师这是判官道的那人又道:“我不该怀疑你,你也别再记恨我,我对你有知遇之恩,这份恩情你终究不能忘了!悦山,悦……”声音停顿许久,又重新响起。“悦山,是你么,当真是你么你倒是说句话呀!”一股杀气从门缝之中飘来,对方起了疑心。怎么办不理会他,直接离开那样他就认定我不是白悦山,从他身上再也探听不到什么机密了。徐志穹没说话,学着白悦山的声音,叹了口气。只是一声叹息,对方应该分辨不出来。他果真没分辨出来。“悦山,你为什么叹气你忘了咱们昔日的情分你还记恨我”对方的语气充满了失望,在哀怨与叹息之中,渐渐没了声音。徐志穹小心翼翼后退。今夜不能再和这厮接触了。且等回到凡间,好好学学白悦山的声音和语调,多练习些时日,再来他这里套话。《仙木奇缘》刚走两步,那屋子里突然又出了动静。“嘿嘿嘿嘿!”一阵阴森的笑声让徐志穹骨寒毛竖。对方的声音变了,不再厚重,不再低沉,声音变得嘶哑而凄厉:“白悦山,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不想救我,还来这里作甚你想看看那老家伙是不是还活着我告诉你,他活不了多久!你以为他把带到这地方,以后就会把道门托付给你”什么情况师父曾经把白悦山带到过星宿廊“嘿嘿嘿嘿!”笑声再度传来,“你以为这地方一直能困住我等他死了,这地方自然会崩塌,到时候我就能出去,若是你现在肯救我出去,咱们的情分不变,若是你不肯救我,等我出去之后,第一个便杀了你!嘿嘿嘿嘿,嘿嘿嘿嘿……”阴森的笑声在长廊之中回荡,徐志穹胸口一颤,仿佛挨了一下重击,剧痛之下,差点栽倒在地。他提着灯笼,以最快的速度退回了“小黑屋”,关上了房门。房门关上了,可笑声极具穿透力,始终在耳畔萦绕。他追来了徐志穹迅速用灯笼扫视着大门。他想把这大门锁上,可斑驳的大门上没有找到门闩。那鸟厮若是逃了出来,肯定对师父不利,得想办法拦住他。可是该用什么拦住找个桌子把门顶住这能有用么“嘿嘿嘿嘿!”笑声接连不断,徐志穹的思路变得越发混乱。他拿出鸳鸯刃,割破手指,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了过来。这鸟厮逃不出来。若是能逃出来,他早就出来了。必须尽快离开这,气机即将彻底耗尽,继续留在这里会有性命之忧。留在这里毫无用处,这鸟厮修为高深,光是这笑声就能威胁到我性命。徐志穹具平缓落地之象,坠落到了凡间。他收了灯笼,整个人垮塌下来,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气机所剩无几,徐志穹躺在床上,只觉天旋地转。被关在那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是师父把他关今去的么他和白悦山有什么关系……思绪渐渐迟缓,乏困不堪的徐志穹陷入了沉眠。睡了两个多时辰,徐志穹睁开眼睛,忽然发现身边一片漆黑。这是什么地方我又回到了小黑屋这怎么可能徐志穹迅速从袖口里摸出了灯笼,注入阴阳二气,灯笼缓缓亮了起来。面前是一面银镜,我果真又回来了!我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是我自己回来了还是师父召我回来的难道师父出事了徐志穹提着灯笼,朝着里屋的方向走去。刚走两步,忽听身后传来了门轴的声音。“吱”有人开门!徐志穹默然转身,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了星铁戟。“吱咯咯”门轴在不停的响。“嘿嘿嘿嘿!”毛骨悚然的笑声再度来到耳畔。“我说过,那老家伙就要死了!他现在已经死了!我说过,等他死了,我会来找你,我第一个就杀了你!嘿嘿嘿嘿!”徐志穹咬牙备战,听着大门缓缓打开,眼前似乎有了一道人影。周围景象突然变得模湖,缓缓消散。骇人的笑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贴在额头上的温暖和柔软,还有一股澹澹的香气。徐志穹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的夏琥。夏琥轻轻揉着徐志穹的额头:“怎么了,做噩梦了”徐志穹的头发被汗水浸透,他艰难坐起身子,喘息了半响:“噩梦,一场噩梦!”“我时才听见你在屋里喊叫,赶紧跑过来看看,你额头好烫,应是染了风寒,我去给你打些水,再给你寻些药来。”夏琥起身要走,徐志穹紧紧扯着她衣襟:“别走,哪也别去。”这不是戏谑,也不是占便宜。看着徐志穹那煞白的脸,夏琥知道他是真的害怕。“莫怕,莫怕,”夏琥抱住了徐志穹,“娘子在这。”常德才推门进来,看了一眼,轻声道:“夫人,你在这陪着主子,我去煮些汤药。”她关上房门来到院子,却见韩笛伸着头向门里张望。常德才皱眉道:“看甚来,任地没规矩!”韩笛低着头躲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个叫夏琥的女人哪一点比我好当初我若是对徐志穹好些,如今已经做了侯爵夫人,却比嫁给余杉还要风光。命数,终究是命数不济!韩笛正当懊恼,常德才招呼一声道:“噼些木柴来,别在那傻站着!”……徐志穹喝了药,缩在夏琥怀里沉沉睡去。为什么会这么恐惧徐志穹也无法理解。他都没见到那人的长相,竟然会被吓成这副模样这一觉睡到了次日黄昏,夏琥一直在身边照料,寸步不离。等到徐志穹醒来,夏琥喂他吃了些粥,徐志穹渐渐恢复了气力,思绪也清醒了许多。“好娘子,咱们昨夜把生米煮成熟饭了么”“呵呵!”夏琥嗤笑一声,“你昨夜软成那样子,拿什么东西做饭”娘子学坏了。看她哈欠连天,很是疲惫,徐志穹且劝她回房歇息。待夏琥离去,徐志穹拿出纸笔,对昨夜遇到的那个怪人做了一个大致的推测。如果把所有因素全考虑进去,思路就彻底乱了,比如说那人会不会是流落在凡间的某个恶徒又比如说那人会不会是某位败在师父手上的星官或是星宿这些状况不是不可能发生,只是发生的几率不会太高。把所有发生几率不高的状况全都排除,在不太严谨的情况下,徐志穹先做了一个相对合理的推断。这个人,是判官道的高品修者,至少和白悦山相当。他和白悦山非常要好,对白悦山有知遇之恩,后来因为白悦山受到师父的宠爱,甚至有机会去了星宿廊,导致这人和白悦山彻底反目。后来又因为某种原因,他被师父困在了星宿廊之中。他一直在向白悦山求救,白悦山也确实有意救他,因此他昨晚把我当成了白悦山。昨晚是我第一次看到“小黑屋”的模样,一切对我来说都太过陌生,遇到这名男子又属于突发情况,我因此受了刺激,陷入了深深的恐惧……等等。最后这一段推测,不合理!我遇到的突发情况很多,虿厄元星、饕餮外身,血生孽星、穷奇残魂,再加上我身体里的怪物,他们都给过我很多惊吓,可我从未向昨晚那么恐惧。若是没有夏琥在身边,昨夜我可能会被那场噩梦逼疯。这恐惧来的并不寻常,这其中应该有某种技法。恐惧的技法……在徐志穹的认知范围之内,把恐惧当做武器的,只有梼杌凶道。难道说那人和梼杌凶道有关再去“小黑屋”里看一眼看看师父的状况如何,再看看那鸟厮又有什么动静可我若是贸然去了,弄不好又要受惊。别小瞧了这一场惊吓,对徐志穹造成的伤害可是实打实的。不能莽撞,不能轻易再去小黑屋。看昨夜的情形,师父应该关了他很久,这鸟厮一时半日绝对出不来,且等我先做些防备……“嘿嘿嘿嘿!”徐志穹打了个寒噤。这笑声怎么又出现了这是我的幻觉,还是因为这鸟厮跟过来了!悚惧间,常德才推门走了进来:“主子,外边有个俊俏的姑娘找你,说是阴阳司来的。”俊俏姑娘桃儿来了应该不是。常德才认得陶花媛,若是她来了,肯定无须通传,直接进门就是。阴阳司的漂亮姑娘还能是谁何芳现在是芳华公主,还是平章军国重事,她已经不能算是阴阳司的人了。徐志穹来到门前,发现果真不是何芳,是弦月。徐志穹跟着武栩第一次去阴阳司时,曾遇到过这位姑娘,这位姑娘因为擅长数算,当着太卜的面,用极恶毒的语言挖苦过徐志穹和武栩,后来被徐志穹的数算之力杀得体无完肤,差点当场自尽。站在徐志穹面前,这位姑娘很不自在,能看的出来,她对徐志穹还是有那么些记恨。“运侯,师尊请您去阴阳司一趟。”徐志穹揉揉额头,只因受惊,却还把正事忘了。他拿出《怒祖录》拓本交给了弦月,弦月却不敢收。“师尊有过吩咐,请运侯亲自把东西送到阴阳司,我不能经手,更不能过目。”老家伙,还挺小心。徐志穹跟着弦月到了阴阳司,等进了屋子,却见太卜面色铁青看着徐志穹。“狂生放肆,言而无信,连老夫也敢欺骗”“遇到些难缠的事情,却来的迟了些。”徐志穹把拓本交给了太卜。太卜从不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写在脸上,但当看过拓本之后,他有些掩饰不住喜悦。什么事情把他激动成这个样子这本《怒祖录》为什么对他这么重要太卜收好拓本,看了徐志穹一眼,见其脸色煞白,且问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我是遇到……”徐志穹正想着如何跟太卜解释,阴森的笑声又在耳边回响。“嘿嘿嘿嘿!”徐志穹下意识捂住了额头。太卜观望片刻道:“狂生,你是不是和凶道修者交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