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第三天,亚斯美妮带着特制的支具,在助行器的帮助下,开始尝试直立行走。
这个支具就像一对靴子,可以保护融合的踝关节以及矫形的足弓,既可以让她直立行走,又可以让融合的踝关节与矫形的足弓在骨愈合前免遭重力的破坏。
亚斯美妮从未站起来走过路,一辈子都没有直立迈出一步。
等亚斯美妮做好心理准备,负责康复的车医生和护士扶她从床边站起来。
亚斯美妮颤抖的双腿支撑着身体,缓缓地站起来,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由于体位的原因,亚斯美妮感觉有点头晕,车医生让她坚持,让心脏慢慢适应直立状态的循环。
大约十几分钟后,亚斯美妮稍微觉得舒服一点。
车医生让她扶着助行器,大胆地迈出第一步。
亚斯美妮看着周围的医生护士,再看看自己的双侧下肢,尝试着迈出第一步,力量有点不够,而且不知道怎么迈步。
车医生示范了三次,她才掌握如何迈步,终于颤抖着迈出第一步。
这是她从出生以来,直立着身体迈出的第一步。
原来直立行走,视野这么开阔,亚斯美妮整个人瞬间感觉良好。
病房想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大家鼓励她继续走,只要迈出第一步,新的人生从此开始。
双下肢的肌力还是不够,每走一步都非常累,非常困难。
亚斯美妮深吸一口气,又走了一步。
“再来一步!”
车医生在前面引路,双手做出引导的姿势。
亚斯美妮经过调整和力量的准备,又迈出第三步。
“感觉怎么样?”
杨平问亚斯美妮。
她激动地不断点头:“我可以站起来,还可以行走,你看,我真的站起来了。”
小姑娘激动得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多少次做梦都想自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直立行走。
现在真的实现了梦想,亚斯美妮越哭声音越大,护士和翻译一起抚摸她的后背,平缓她的情绪。
杨平仔细观察她的步态,虽然肌力不足,但是步态还是比较好。
如果能够训练三个月左右,双侧下肢的肌力得到增强,可以完全脱离助行器行走。
以前亚斯美妮双侧下肢只承担一半的体重,所以她的下肢比正常人要细,肌肉力量也差。
正常人上肢无需承担负重,她的上肢参与爬行,承担另一半体重,所以比正常人粗壮,肌力也强大。
这就是解剖与功能相适应的结果。
杨平嘱托车医生,在住院期间教会费达和亚斯美妮康复训练的内容,让亚斯美妮回到阿曼后,还可以继续进行康复锻炼。
人体有两个器官可以进行塑造,肌肉与大脑,这是为什么健身可以获得粗壮肌肉的医学基础。
第一次行走,亚斯美妮走了六步,已经汗流浃背。
杨平让她休息,不能操之过急,康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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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敏的奶奶从CCU转回心内科的普通病房,她看到自己的孙女取出三十四根针,心情极为复杂,老两口开始为小敏敏的未来担忧。
七十多岁的夫妻,时日不多,小敏敏如果继续交给她的父亲或者母亲,已经不太可能。
母亲已经拒绝接受,即使法律强制她接受,其结果不会比跟着父亲好多少。
而父亲目前的这种状况,如果将孩子再交给他,难保下一次不是一百根针。
亲戚之中也没有愿意收留的,只能想办法送往一些福利机构,或者托人找愿意收养的人家。
此时,陆陆续续有一些亲戚过来探望小敏敏的奶奶,人多嘴杂,有些亲戚建议老两口找医院麻烦,人在医院出事,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医院有责任,花了这么多钱,自己还要承担自费部分,不应该。
甚至有亲戚表示愿意出头,但是被老两口拒绝。
还有亲戚现身说法:自己买菜路过一家饭店门口的街道,不小心摔倒,她当场爬到饭店门口又哭又闹,后来儿子带人去饭店又大闹一通,堵几天大门,后来也拿到赔偿的款子。
这位亲戚包票,像敏敏奶奶这种情况,找人闹上一通,铁定能够拿到钱。
不仅医药费免费,还可以自己有一笔现金。
老两口说,人不能没有良心,陪孙女在医院治病,自己半夜发病,医生救了自己,如果事后还找人家麻烦,怎么都说不过去。
这個亲戚还不死心,鼓动她说,人不要这么死脑筋,现在孙女手术已经做了,也不用求医院什么。利用这个事捞一笔钱养老也行,给孙女留着也行,反正这么大年龄,也挣不到钱。
亲戚最后交底,不用老两口出面,只要她点头,亲戚让儿子出面找医院,事后按比例给点活动费就可以。
亲戚又忿忿不平地说,人在医院出的事,怎么可能医院没责任呢?
老两口赶忙阻止,千万不能这样,否则到死都不会心安。
亲戚悻悻地离开病房,非常失望,骂了老两口一顿,说他们已经落后时代,有钱不会挣。
老两口有自己的想法,一辈子虽然辛辛苦苦,除了教子无方,养出一个混账儿子,没有干过缺德昧良心的事情,不可能去干这么缺德伤天害理的事。
如果这么干了,那以后出现类似的事情,还有医生敢救人吗?
很可能凡是老人抱着小孩去医院看病,医院都会避而远之,找借口推迟不愿意接诊。
高龄的老年人,大多健康状态不好,很多存在潜在突发疾病的风险。
推而广之,以后饭店、商场、车站等等,各种公共场所,为了避免承担责任,都竖一块牌子,禁止老人入内。
如果事情更加扩大,以后凡是去公共场所,任何人都必须提供医院的健康证明,签署免责的协议。
就像老人倒地不敢扶一个道理。
医院救了自己,还去讹诈医院的钱!
这叫什么事嘛?
没有底线,猪狗不如。
做人和猪狗总得有点区别吗?
老两口待亲戚走后,狠狠地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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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的男童崔书凯在父母的带领下,来到三博医院,父亲崔旭兵听说儿子是一个接受新方法治疗脊柱侧弯,这个方法是微创,他非常高兴。
崔旭兵跟单位请假一个月,和妻子带着儿子来到南都省三博医院。
他们对杨平十分信任,尤其上次在三博医院,亲眼所见帝都的院士对杨平的肯定,这对夫妻更是把治疗儿子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杨平身上。
上次回家后,崔旭兵做了很多功课,网上到处搜索有关杨平的资料,还托当地的医生亲戚查杨平的资料。
最后的调查的结果,杨平这位年轻的教授,主刀的折叠人脊柱畸形手术,比自己儿子更加严重复杂。
自己儿子这种脊柱畸形,在杨教授手里不过是常规手术而已。
只不过杨教授考虑六岁小孩,尽量使用微创方式,不干扰脊柱的正常生长发育,所以使用创新的技术来治疗。
崔旭兵一家是革命老区延安人,千里迢迢赶来南都,他们为了表示感激,带来了一些家乡特产,延安红枣和洛川苹果。
办理好住院手续,在病房安顿下来后,他将带来的特产交给蔡护士长,然后到办公室找杨平。
坐下来,杨平给他讲解新技术的细节,告诉他动物实验的数据非常喜人,现在崔书凯是这种技术的第一个临床实验患者。
这种技术不用对脊柱进行融合,矫正后可以获得正常功能的脊柱。
但是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尤其新技术,更加存在不确定性。
杨平将手术的风险一条一条地讲给他听,最大的风险就是针孔感染,但是概率非常低。
相对于正常功能的脊柱,这点风险算不了什么。
比起开大刀的手术,安全很多。
崔旭兵对脊柱侧弯以及手术还是非常了解,他表示愿意接受临床实验。
脊柱侧弯分为功能性和结构性的,功能性没有定型,由于一定原因引起,比如姿势不正确、腰椎间盘突出引起等等,纠正原因后侧凸可以纠正。
而结构性的侧弯就是已经定型,结构性又分为特发性和先天性。
先天性的,就是生下来就有的畸形。
特发性的,在医学上没有找到具体的确切原因,医学上的名词大凡带有特发二字,都是指没有找到明确原因,比如特发性的高血压。
大家面对的大多数就是这种特发性的脊柱侧弯。
一般20度以内的脊柱侧弯可以观察,不用特殊处理,每年拍X线脊柱全长正侧位片,进行测量,如果每年增加超过5度,就需要干预治疗。
保守治疗被证实有效的是支具治疗,佩戴矫形支具比较辛苦,但是有效。
其它诸如手法纠正之类的方法,目前没有证据支持有效,但是如果一定要觉得有效,那就有效吧,高兴就好。
如果侧弯达到30-40度,就需要考虑手术治疗。
不管是胸椎的侧弯,还是胸腰部、腰椎,达到这个度数一般需要手术,胸椎侧弯比后两者指征会放宽一点。
胸弯一般40度以上手术,胸腰部及腰椎的侧弯,一般35度以上就需要手术。
这些基本知识,崔旭兵还是懂,至于手术风险、临床实验的告知、伦理告知,这些他都提前做了了解,也很明白。
“我现在就签字!”
崔旭兵不想耽误杨教授时间。
杨平告诉他:“不急,完善术前检查后,才安排手术,术前主管医生会找他们夫妻签字。”
脊柱侧弯这种病的手术比较集中,一线医院就是几家,协和、301、南京鼓楼,他都去过,而且在网上也查过相关的资料。
崔旭兵起身,看外面没人,将杨平办公室的门关上,反锁,然后偷偷地将一个鼓鼓的信封塞给杨平。
“辛苦了,杨教授,书凯的事麻烦您了。”
杨平本来想推辞,但是崔旭兵十分执着:“没人看见,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夫妻是诚信诚意谢谢你。”
这两万块钱是崔旭兵早就准备好的,他们也确实诚心诚意感激杨平。
好吧,杨平也不想推来推去,没意义。
病人送红包这种事,经常有,杨平有规范的处理流程,当场收下红包,等病人走后,将红包交给护士长,护士长会和另一个医生清点数目,然后记录好。
这笔钱,护士长会帮忙在术前存进病人的住院账户,术后再将收据交给病人或者家属---送红包的人。
其实很多病人送红包就是想求个安心,如果当场拒绝,推推拉拉浪费时间,还会让病人或家属胡思乱想,比如担心是不是手术没把握呀?
所以杨平一般先收下,让病人和家属安心,然后再按流程走。
崔旭兵从杨平办公室出来,通体舒畅,心里十分踏实。
送红包,求的就是踏实。
这红包送出去,说明自己儿子的病有了依靠,杨教授一定会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