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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下了罗思德群岛,顺便跟阿兹克报了个平安之后,克来恩悬着许久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同时,他也对阿兹克“不太喜欢但不得不做”的新工作有了些猜测。
阿兹克先生果然前往拜朗帝国了,也是,他是拜朗曾经的“死亡执政官”,还是死神的亲子,现在死神复生归来,怎么也不可能放任阿兹克先生一个人继续在北大陆活动……很久没去南大陆了,不知道拜朗帝国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克来恩若有所思地再次和秘偶“世界”互换了位置,把坐在“愚者”主座上的秘偶屏蔽,然后听了听“隐者”与“阿尔杰”的对话。
几分钟没听,两人倒也没聊什么别的,只是在讨论当前的情况。
“世界”先是看向阿尔杰,语气如常地说:
“‘倒吊人’先生,通过卷者之间特别的交流方式,我得到消息,‘月桂号’已经离开了罗思德群岛附近,你可以选择时间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了。”
阿尔杰和嘉德丽雅一起下意识地看向主座,那里浓雾弥漫,并没有端坐着一位他们都很熟悉的伟大存在。那这个“卷者之间的特别交流方式”就很耐人寻味了,两个眼界和神秘学知识储备都比普通的非凡者更优秀的成员对视一眼,通过眼神达成了一个共识:
在“世界”成为半神之后,他在这处神秘空间的权限也增加了。
这就是卷者的特权吗?阿尔杰握了握拳,眼中闪过一丝火热,他朝“世界”点了点头,态度比往日还要好一些:“我知道了。不过,怎么离开这里?”
克来恩一怔,旋即想起平时他们离开都是“愚者”动手,把他们一个个放回自己的身体里,于是他微微点头,不露破绽地说:“我帮你回去。”
两人战术后仰,克来恩明显看到阿尔杰的表情又激动几分。
“我的‘幽蓝复仇者号’大概要遗失在这次灾难里了,我的船员已经全部死去,我如果一个人回去,大概要面临教会永无止境的揣测和试探——如果是我的下属在这样的情况下存活,我甚至会思考要不要将他还原成特性,他说不定已经收了隐秘的污染而不自知。”
“倒吊人”沉稳地说完这一大段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做出了暗示。
已经算半个人精的克来恩立刻就接收到了暗示,确认似的反问了一句:
“你不打算回到风暴教会了?”
一个扮演进度正稳步提升的序列5强者,无论放在哪个组织里都是中高层,能获得不错的待遇,更何况“愚者”持有这条途径的亵渎之牌,阿尔杰觉得自己有望推开那扇门,获取神性,成为半神,也不用再留在风暴教会里战战兢兢地自我隐藏,反复消化低序列魔药了——他刚多喝了一份序列6。于是,在“隐者”和“世界”的注视下,阿尔杰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回去,等待我的说不定是软禁和回收,我离开,或许还有别的方法。”
“我知道。”
克来恩微微点头,尽可能不表现出情绪波动地说:“我会给你想办法的。”
“多谢。”阿尔杰心中暗喜。
以自己塔罗会成员的身份,加上“世界”这位卷者的安排,阿尔杰有种说不出的愉快感——他觉得自己不必再担心事倍功半,也不用再担心要和在风暴教会里一样处处看人脸色,更不用担心被抢走功劳,只能分点汤汤水水。他大概,终于能够正常地积攒功劳,正常地换取未来的配方了!
就在这时,克来恩耳边嗡嗡声大作,有人在向他祈祷,声音非常急切。
他辨认了声音和内容之后,当即皱起了眉头。
“尊敬的‘愚者’先生。”
画面中,是奥黛丽和佛尔思,就连休也在,三位现实中相识的塔罗会成员聚集在一个似乎是地下避难所的地方,周围黑沉沉的,煤气灯光竭尽所能地照亮了其中的人影……人并不多,而且还有保镖分散地站在各处保护,平民较少,看来这应该是属于皇后区的避难所,使用者以中产和贵族居多。
佛尔思和休大概是刚好在这附近,进入了避难所之后又恰好见到了奥黛丽,于是以朋友的身份顺理成章地靠了过来。
她们三人的脸上充满紧张之色,在角落中小声祈祷,周围的人被心理暗示着忽略了她们:
“请问您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天黑了,到处都是闪电和海浪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说,伦堡加入了弗萨克帝国的阵营,准备偷袭我们,被鲁恩皇帝先一步发现并剿灭……”
奥黛丽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次突如其来的轰炸,即便再怎么克制,对死亡的本能的恐惧也无法完全被“安抚”抹去:
“尊敬的‘愚者’先生,战争终于蔓延在我们这里了吗?”
……
南大陆上,正在重建的高地殖民地中,几位天使一反常态地全部都没说话。
不仅她们没有说话,整个殖民地都安安静静,死神的灵性极大活跃,狂暴海和她勉强掌控的那条永暗之河支流全部开始躁动,她还没有离去,受到最大影响的自然还是南大陆。
在漆黑一片的天空上,冥界之门早已敞开,灵界和现实世界产生了重叠,稍有不慎就会和死灵生物、灵界生物产生交互,随后被拉到另一个世界,人间蒸发。
被缚之神捂住耳朵,巴兰卡捂住嘴,而理查闭上了眼睛。
不要听,不回应,不去看。
天使们以强大的灵性逼迫着所有人服从她们的戒律,只看眼前,不要说话,不去听那些话语——灵界的生物不会和你讲道理,只有隔绝所有的交互,才能防止被它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袭击。
……
“这个状态下你能动用多少‘记忆’的力量?”
“非常少,半个旧日顶天了,你该不会打算去跟上帝聊聊天吧?”
“我不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总得有个了断的。”
“我不能跳进混沌海,所以你就用这种方法逼迫我参与?”
衰败君王坐在真实造物主的旁边,背靠亵渎石板,灰白色的头发像蛛丝或者老树的根须一样蔓延到四周:“就为这事儿,专门用混沌海的力量空想了一个我?”
真实造物主闭着眼睛点头。
“而且你空想的我也很奇怪啊。”衰败君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部,表情有些不自然,“这是你的全知给你的判断吗?你空想的居然是我……真正的那个我,我和上帝根本没见过几次面吧。”
就像历史投影可以抓去活人,而活人也可以把意识降临在历史投影身上代打一样,这种层次的空想更像是一种召唤仪式。真实造物主先利用混沌海设想“衰败君王”就在旁边,这是合理的,于是混沌海就捏造出了这样一个符合设定的空壳,再然后,宇宙中唯一真正拥有这个名字的意识就会注意到这个上帝设计的空壳,并且选择要不要在这个空壳上面醒过来。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现在的我和源质连接着。”
衰败君王当然是自愿降临下来帮忙的,毕竟真实造物主成为主要人格对她来说好处最大,在上面闲着也是闲着,她也没有折磨阿蒙打发时间的爱好:
“你打算做什么?”
真实造物主闭着眼睛,声音半死不活地说:“潜入记忆里,去和她对话,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我消失,却只是把我放在这里。全知告诉我,因蒂斯的战况很激烈,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是吗。”
衰败君王用手背抵着下巴,过了一会儿才说:“好吧,你比我想得决绝,但再怎么快,你的信徒都会出现损失,那回头你要怎么处理鲁恩?”
“他们信错了神,在末日之前,我会帮助他们改信。”真实造物主沉声说,“不管怎样,我会顺利地容纳源质,或者成为源质的一部分,我会保护地球,末日的危机将会解除。”
“然后呢,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衰败君王问,“利用非凡发展生产力,让生产资源极大丰富,而你管束非凡者,这样一来,人类就能一直活在无忧无虑的‘黄金时代’了。”
真实造物主平静地说:“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答桉。”
“没问题,那我就去你的意识里吧。”
外神侧过身来,伸出手,盖在了真实造物主的眼睛上。
记忆的力量骤然发动,同样老不死的外神轻而易举地分担住了上帝的“全知”带来的记忆,岁月的史书里满是能让她炸几个血压计的历史,但无所谓,“凋零”的力量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和记忆,如同在沙漠中向地下探出根须的植物,以快到难以想象的速度编纂出一本又一本的记录。
“好久不见,上帝。”衰败君王笑着说,“向我求助应该是她的想法,但做出事情的却是你,你终于在漫长的斗争中成为自己最讨厌的神的样子了吗?刚才的欺诈欺骗伪装很有一套嘛。”
接着,在意识的海洋深处沉浮的真正的真实造物主的那部分数据被她高速用自己的名字检索出来——上帝跟她没什么交情,但真实造物主可熟悉多了——然后进行连接,几乎已经被冲散、几乎就要消失在庞大的宇宙的边缘的那些记忆被重新聚拢起来,分门别类的排上序号,排出前后顺序,捏出人形,就像写一本内容详尽的人物传记,然后衰败君王啪的一下把这本记录拍到了人形的空壳里。
造物主的嘴角微微上扬,光影的大海起了点涟漪,衰败君王的外壳顿时扭曲起来。
“你的未来只有无尽的衰落和死亡,也难怪能够暂时骗过状态不完美的‘全知’。”
“可惜,我已经做出了预言。”
“没必要预言,她迟早会是你。”衰败君王说,“你也不急着复活,你也没有需要做的事情,为什么不试试多睡一会儿,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做法呢?”
“我不是你,我不会追求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上帝悲天悯人地说:“我是唯一,我也不需要其他的饲养方式——我就是真理。”
衰败君王勐地折断自己的手臂,这条胳膊被连着衣服一起折断,化作一根灰白色的枝条,她用枝条刺穿了真实造物主的心口。接着源质的重压袭来,外神降临的空壳顿时被撕碎,还原成最本质的灵性。
意识斗争的世界中,被外神以雷霆手段重塑了身体的真实造物主终于再次找回了自己。
她睁开眼睛,略有些后怕和茫然地回忆着刚才发生了什么。随后看到自己仍然躺在混沌海底,她的心情无比平静,像是能够感知的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她发觉自己似乎能够掌控部分混沌海,但脑海里依然混杂着无数的记忆,以及大段大段地空白,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她爬上岸,下意识地往脚边看了一眼,随后为自己的行为感受到一丝困惑。
但她并没有困惑多久,因为她看到阿蒙还站在那里,她想起因蒂斯正在遭受攻击,于是立刻赶了出去,打败了风暴之主,以处理叛徒的手段处理了她,随后回收权柄,拯救因蒂斯,成为太阳。
既然上帝已经诞生,那这个世界自然就已经不需要诡秘之主了,外神们也知道不能和上帝开战,于是纷纷离去。克来恩·莫雷蒂也成为了造物主教会的一员,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
末日的危机解决了。
一切都和平了,世界非常美好,而她也在完成了夙愿之后,看着幸福的世界,决定心甘情愿地——
“你在想什么?!”
忽然她的心口一阵剧痛,连着头颅也一阵剧痛,从未有过的古怪咆孝声出现在她的耳边,她从没听过这个声音,但是在听到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构想出了一个模湖的人形。
“我帮你不是为了看你心甘情愿成为上帝的!”
那声音提高了几度,表现出了不满和对她的不争气的强烈谴责——虽然真实造物主并不知道自己哪里不争气了,她都成为上帝,拯救地球拯救人类了,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这么对她说话?以上帝的脾气性格来说,她应该立刻行使暴君的权力,让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知道谁才是宇宙的真理,但她又诡异地有些心虚,仿佛真的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忘记了什么?
“你是谁?”真实造物主询问,但并没有得到回答。
是谁在跟我说话?她大惑不解,但稍微一思考,就立刻感觉到灵性知觉传来警告。
警告?
真实造物主一愣,她在回收权柄,喝退外神的时候,灵性知觉都毫无反应!她已经是上帝,谁能让上帝感到危险?谁敢警告上帝不要思考?
接着,她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完美的世界,看着每个人的脸上几乎如出一辙的笑容,看到他们整齐地跪倒在地,高声赞美造物主,骤然感觉到一阵无端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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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即走下神坛,随手抓住一个祭司,那祭司露出感激涕零的笑容。
真实造物主越发感觉心中不安,她质问祭司:“你们的每一天都是什么样子的?”
祭司恭恭敬敬地回答:“晨起,向您祈祷,向您歌颂,至午时用圣餐,随后向您祝祷,日落后用晚餐,有人需要工作,但工作时也必须牢记您的荣光,不可有半分的懈怠。”
真实造物主深深地皱眉,这不对,不,这哪里不对?信徒就该是这样的,上帝的信徒当然就应该把一切奉献给上帝,把所有的一切奉献给上帝,就该这样,因为我给了他们一切,他们也该用一切来回报我……她有些心烦意乱,下意识地把对方推开,却不想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力度,那祭司直接飞了出去,撞在后方的巨大十字凋像上,顿时撞得头破血流。
但他依然坚持跪倒在地,向真实造物主朝拜。
真实造物主强忍住皱眉的冲动,她本能地觉得这有些不对,这有些不对……可她的意志同时告诉她,这就是对的,你是上帝,你就该合理地享用信徒的一切,哪怕是折磨他们,哪怕是让他们去死。
她靠近了那个祭司,低声说:
“如果我现在让你自杀,你愿意吗?”
“伟大的主,我愿意!”
祭司鲜血淋漓的脸上挂着丝毫未改的笑容,在鲜血的衬托下分外恐怖,她虔诚地亲吻了造物主前方的地面,然后想也不想地拧断了自己的脖子。
没有飞溅的鲜血,只有一个扭曲的尸体倒在自己脚边。
这个上一秒还在笑的活人,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的尸体。
真实造物主眼童微缩,这不对,不该是这样……为什么不该是这样?信徒应该为得到了神灵的任何命令而感激涕零,哪怕是死。不!这不对!人类不应该对这样的命令都毫无反应,至少应该犹豫,应该迟疑,应该愤怒,应该疑惑……不!这是神的命令,这是他们虔诚地信仰的神的命令,他们为什么要犹豫?他们又有什么资格犹豫?
人类?
真实造物主突然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
人类是什么?
他们自称什么东西对我来说重要吗?我为什么要记得,为什么又要觉得“人类应该是这样”?我的信徒对我来说——不应该是——羊群——甚至细菌吗?
她转过头,看到了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祭司的尸体的其他人,看到了悬挂在天空中的金色太阳。
我是谁?
在温暖的阳光下,真实造物主毛骨悚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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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