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论是路明非还是楚子航,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事实——顾北现在是一个瞎子。
其实也不能说是全瞎,在顾北的视角来看,周围的世界朦朦胧胧的,就像是罩上了一层毛玻璃一样。
算是半瞎。
虽然顾北掌握了双全手和六库仙贼,但是窥探天地带来的伤势,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恢复的。
这种伤更像是规则上被破坏,好在可以一点一点地自我修复。
对比刚瞎的时候,现在的顾北已经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了,这就是他正在恢复的证明。
而在此期间,顾北只能当一个“瞎子”。
不过说是瞎子,其实只是看不到而已,顾北完全可以用另外的方法“看”到。
观法。
真是成也观法,败也观法。
顾北因为观法,不小心窥探了天地,导致暂时性失明,也因为观法的存在,获得了更强的观察能力。
所以他才能够伪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周围的人都察觉不到他已经瞎了。
归根结底,还是顾北的演技太好了,除了目光有些空洞以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瞎子。
直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看穿了顾北的表演:夏弥,还有路鸣泽。
龙王的洞察力不是盖的。
顾北也没想过瞒住所有人——反正以他的状态,眼睛能不能看到都只是外在的表现而已。
有观法在,他闭着眼睛也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清周围的所有情况,就跟开了白眼似的。
而且不仅能看外边,还能看里边。
咳咳,这个里边指的并不是衣服里边,顾北是一个很有节操的人,是绝对不会把观法当透视眼用的。
要相信一位堂堂正正的哪都通顾问。
这里所说的里边,是指身体里边。
肌肉,血液,骨骼,内脏……
只要顾北运转观法,周围的一切都能一览无余。
楚子航腰腹间逐渐愈合的伤口,夏弥体内奔腾金色龙血,苏小妍膝盖处的陈年老伤……这应该是年轻的时候练芭蕾留下的。
现在的顾北简直是行走的X光机。
而且不仅可以看别人,也能看自己。
顾北看到自己体内有一股能量凝聚成一团,这团能量上分出无数条枝岔,连接到身体的各个部位的器身符文上,原本的符文上出现了断裂的痕迹,这股能量顺着断裂处钻进符文当中,改造着符文内部的行炁线路。
这是器身的升级过程,那团能量应该就是庞大的元炁聚合,不过现在这个过程被顾北强行中断,所以元炁聚合也停止了运转。
断裂的符文得不到元炁的补充,无法升级,又无法恢复,只能维持现状。
可以说,如果继续这种状态,那顾北的器身就彻底废了,根本用不了。
造成的后果就是,顾北的肉体强度折损一半。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完成器身的升级。
其余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话说……这群阿姨什么时候能聊完?
顾北「看」着对面的阿姨们抓着绘梨衣和夏弥一阵叽叽喳喳,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做一个女人等于三百只鸭子。
苏小妍和她这群闺女放在一起,最少也有三千只鸭子了,这鸭子的数量比高天原的都多。
顾北转头看向楚子航,楚子航摆出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这时,佟姨过来了。
“夫人,午饭已经做好了。”
“嗯,辛苦你了,佟姨。”苏小妍打了个哈欠,“今天吃什么?”
“您昨天晚上吩咐的,鳗鱼饭,几位夫人,还有楚少爷和顾少爷,夏小姐和上衫小姐的也都安排好了。”
佟姨是老管家了,顾北只介绍了一遍她就记住了绘梨衣的姓氏。
没有安排樱的,不过这也对,樱的身份是绘梨衣的保镖,理论上是下人,应该跟佟姨他们一起吃,给主人家安排的饭自然不会特地给樱准备一份。
苏小妍点了点头:“今天是小年了吧。”
“是。”
“那晚上的饭菜多准备一点,”苏小妍道,“还有,别忘了饺子。”
“是,夫人。”
“你去忙吧。”
佟姨下去忙活去了。
苏小妍亲近地拉着绘梨衣的手,向着餐厅走去:“我记得鳗鱼饭好像还是日料来着,真是巧了,早知道今天绘梨衣要来,就让厨师准备天朝的特色菜了。”
“我都可以的。”绘梨衣冲着苏小妍露出一个笑容,直接融化了苏小妍的心。
好在她还没有彻底昏了头,转头又看向夏弥:“夏弥怎么样?要是吃不惯日料的话就让厨师做点其他的。”
夏弥笑着摇了摇头:“我没问题。”
“好了,你们就别在这里磨蹭了,我肚子都快饿扁了。”一个性子急的阿姨抢先一步冲向餐厅,其余几人也快速跟上。
坐在沙发上的顾北和楚子航:“……”
顾北:“咱俩是不是被遗忘了?”
楚子航:“大概……是的。”
顾北:“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儿子。”
楚子航:“这样也挺好的,妈妈喜欢她们,对我们两个来说也是件好事。”
顾北:“话虽然是这么说……”
楚子航:“怎么了?”
顾北:“……我怕小妍姐跟我抢绘梨衣。”
楚子航:“……不会吧?”
顾北:“你犹豫了对吧!”
楚子航:“……”
顾北:“算了,去吃饭吧。”
楚子航:“好。”
顾北:“吃完饭去打球?”
楚子航:“我伤还没好。”
顾北:“快了,以混血种的恢复能力,今晚差不多就能痊愈了。”
楚子航:“嗯。”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突然顾北的手机响了一下。
掏出来看一眼。
楚子航:“谁?”
顾北:“芬格尔。”
楚子航:“出什么事了?”
顾北:“校董会那边没拿到龙骨十字,猜到我要和他们谈判,好像要采取行动——具体情况不清楚,芬格尔也没探听到太多消息。”
楚子航:“哦……去吃饭吧。”
顾北:“走。”
冬天的白天总是过的格外地快,不知不觉间已经日头西沉。
路明非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然后敲了敲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傻逼样的中年男人。
那油光水滑的小分头,还有那悬垂感一流走路带抖的裤子,正是路明非的叔叔,路谷城。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越过路谷城的肩膀看向房间内部,熟悉的景色一下子就冲进了他的眼底,欢迎了他的记忆。
其实这一年叔叔混的还不错,因为路明非放弃了自己爸妈寄来的抚养费,路鸣泽也懂事地不再乱花钱,叔叔婶婶家的存款水涨船高,也没过过的那么紧巴。
这些钱拿出来,无论是走后门让叔叔升职还是去付一栋房子的首付,其实都绰绰有余,但是叔叔婶婶并没有这么做,他们反而是将这笔钱存了起来,没有去动,全家依旧缩在这个破烂小区的二居室里。
“明非来了,快进来。”
路明非点点头,进门换鞋。
叔叔矜持地向着路明非伸出手来,竟是要跟路明非握手。
路明非正感伤于叔叔跟自己生分了,没想到被叔叔抓住了手腕。
叔叔盯着他的世界时腕表,两眼闪闪发光:“你小子混得可以啊!这不是万国的战驹么?这玩意儿可是有钱没地方买去!”
“叔叔喜欢就送给叔叔好了。”路明非说着,作势要把手表解下来。
其实这是个A货,路边摊买的高仿,不过以叔叔的眼光,想要认出来确实有点难度。
叔叔板起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你这是说什么话,你的东西是你自己花钱买的,你自己在外边生活也不容易,叔叔没尽到什么义务,怎么能再收你的东西?”
路明非笑了笑,没再解手表,只是说:“送叔叔点东西是应该的,一点心意。”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
叔叔的脸色更严肃了:“回来吃个饭,还带什么东西,不拿叔叔当自己人?”
他这么说着,声音压的极低,把那个小盒子往路明非手里塞了塞:“赶紧收起来,别让你婶婶看见。”
让婶婶看见,那想收回去也没办法了。
这是叔叔的潜台词,
叔叔其实一直都是个很有心的男人,从前婶婶看路明非不顺眼,零花钱都找理由克扣,叔叔虽然不敢跟老婆犟,但会想办法给点小钱给路明非花花,比如给他发20块钱红包叫他去买酱油,却不要找钱。
毕竟大家都姓路,老路家的男人那得互相照应……这是路谷城说的。
路明非听懂了叔叔的潜台词,不过他并没有收起来,反而把盒子塞进了叔叔的口袋里:“叔叔你收着吧,别让婶婶看见了。”
婶婶看到了,这东西就不是你的了。
盒子里是一块万宝龙的手表,和路明非自己戴的A货战驹不同,这块万宝龙是路明非走苏氏集团的渠道买的。
虽然苏天成是挖矿的,但这不代表矿老板不会搞商业,苏家基本代理了市面上所有的奢侈品店,整个徽城里街面上的所有珠宝铺子,基本都是苏家的。
路明非知道,叔叔一直想要一块万宝龙,正好他有渠道拿到正品,钱也足够,所以就搞来了一块。
叔叔并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他只知道这是路明非花钱买的,所以不想要,在他看来,路明非自己在外边住,花钱的地方远比家里多。
两个人推推搡搡了一阵,最终东西还是进了叔叔的口袋,毕竟路明非的力气太大了。
路明非进了客厅。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路鸣泽,路鸣泽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小帅哥了,一点也看不出当初那个油腻小胖子的影子。
电视上正播报着新闻,内容是日本国土被淹没百分之八十——这新闻有够新的,都快四五天前的事情了,居然还在播。
路鸣泽抬头看了一眼路明非:“哥,你来了。”
说着,他的眼神还瞥了一下厨房,里边热热闹闹地,婶婶的大嗓门从里边传了出来:“明非来了?路鸣泽,你就知道看电视,赶紧去给明非倒饮料!”
路鸣泽无奈耸肩,跑去从冰箱里拿了一大桶可乐出来,给路明非倒上一杯——用的还是路明非以前用的杯子,路明非自己都感觉惊奇,自己都搬出去半年多了,这东西怎么还没丢。
他坐在位置上慢慢喝着可乐,看着叔叔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两眼发光的把盒子合上,小心翼翼地进了卧室。
嗯,应该是去藏小金库去了。
叔叔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路明非觉得好笑。
路鸣泽给自己倒上一杯白水,坐在路明非身边。
“你不喝可乐?”路明非举起手里的气泡水示意。
路鸣泽摇了摇头,只回答了两个字。
“会胖。”
很好,小胖子堂弟改变的够彻底,已经知道自律了。
路明非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坐了一会,叔叔鬼鬼祟祟地跑回来,坐在路明非旁边,冲两个孩子笑了笑。
叔叔有小金库的事情,大概全家只有婶婶不知道,叔叔对路鸣泽和路明非都很好,小金库里的钱也经常拿出来给两人花,路鸣泽屋里的电脑,按照婶婶的说法,是买个只能学习的那种来着,还是多亏了叔叔的支援,才让那台电脑有了打游戏的功能,陪伴路明非度过了这么多年。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工作聊学习聊未来,男人都这样,凑在一起就天南海北地聊,最后聊到家长建设。
“老家现在建设得可不错。”叔叔说,“CBD区就要升级成保税区了,还要建一座五万人的体育场。以后住在CBD,就跟住在国外似的,想回家来玩,一个小时就到家。保税区现在可缺人了,你这种有本领的,考公务员肯定是一考一个准,想自由自在呢,就自己开公司,有扶持政策的。”
正吹着牛皮,婶婶端着菜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了坐在路明非身边的路鸣泽:“嘿,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帮忙干活啊,赶紧去厨房,把菜端过来。”
路鸣泽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跑去厨房端菜去了。
路明非憋笑,以前都是路鸣泽负责享受,路明非挨骂来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婶婶已经不敢再对路明非大呼小叫了,两个人的角色也发生了更换。
叔叔在一边宽慰婶婶,说路鸣泽还是个孩子,玩心大很正常,然后被婶婶一个眼刀封住了嘴巴。
路明非终于把笑憋进了肚子里,喊了一声:“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