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瓷坊，风玉燕的产业，没有之一。
不大却造价高昂的作坊里，连带风玉燕在内，还不到十个匠人，但制瓷每个环节的工人基本都是行业翘楚。
没错，风玉燕自诩在书写底款以及绘画方面也是行业顶尖，尤其是前者。
温正找到她时，她正全神贯注地在一件陶坯底部书写着“玉瓷坊制”的字样。
字，尚可，陶培的造型倒是不错。
这是温正第一印象下的评价。
几息之后，当风玉燕放下手中的陶坯，再准备拿起另一件时，温正及时出声问道：“周美云那边的事，是你安排人去做的？”
风玉燕愣住，歪头仰望着温正，嗤笑道：“为什么觉得是我？”
“唔……”
温正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整件事参与进来的人中，你有足够的理由等不急，所以完全有动机找周美云的麻烦，给风玉堂他们放大招的契机。”
风玉燕搁下手中的陶坯，自顾自地走向一边的休息区，温正见状只好跟上。
她边走边笑道：“就算是我派人去揍了周美云，那又怎么样？难道周美云不可恶？不该挨打？我这也是为你出气了好吧。怎么着，兴师问罪来了？”
“真是你派的人？”
温正皱眉。
风玉燕冷冷地盯着他半晌，语气不善地反问道：“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林老板？怎么到我这里就成能随便怀疑的外人了？”
“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温正面不改色，语气严肃，“我前几天刚见过她，知道她没那个闲心。”
“呵呵……那我就有这个闲心了？”
风玉燕掩嘴假笑，一摊手道，“你看我像个闲人吗？自从和你达成协议，我一直都在准备怎么帮你好吧。再说了，我已经等了二十几年，你觉得我现在会耐不住性子？”
“啧，也是。”
温正砸着嘴主动止住了话头。
风玉燕却追问道：“你为什么非要搞清楚这个事？”
温正沉声说道：“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干坏事，难道我不应该知道是谁？这个当口，不能再有变数。”
“啧，也是。”
风玉燕模仿着温正的口吻，将这个三个字又还给了他。
她没理会已经一脸不爽的温正，继续说道：“我这边准备的基本差不多了。一旦我哥风玉堂对你动手，只要你给力点拿下他，风家这边一些有分量的人物会立即推我上去。所以关键还在你。”
“高福顺绝对会露面，我知道他有多想弄死我，但我不敢保证风玉堂会鲁莽到亲自出面。”
温正说至此处，望着风玉燕顿了顿，又补充道：“他出面，我不会管他死活，这事说好了你来安抚你爹风世雄等人。如果他不出面，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利用高福顺与他的关系给你哥施压，其他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风玉燕插话道：“你放心，不管我的事成不成，我不是已经替你压着一些风家人了吗？否则你觉得，你现在还有空闲来找我兴师问罪？”
温正点了点头，没敢再说“也是”这两个字。
他笑道：“你明白就好。另外我还想告诉你，等这件事完了，我打算出国，所以你哥真要出事，以后你的压力应该没那么大。”
风玉燕无动于衷，淡淡地说道：“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她食指敲了敲桌面，又补充道：“可以的话，还是别下死手，毕竟……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哥哥。”
温正第一时间没说话，反而内心警惕起来。
他随后问道：“你凭什么觉得风玉堂会露面，说起来我与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风玉燕皱着脸说道：“他想执掌风家，就必须踩着你的尸体而过，这是我爸给他的考验。其实……算了，反正你记得我的话就行，权当我欠你个人情。”
她本想直接告诉温正，其实林家，或者更准确来说，林清歌现在做的事，这才是风家的真实意图。
但话到嘴边，她觉得还是不要告诉温正的好。
这家伙跟林清歌走得太近。
“尽量吧。”
温正简单应付一句，随后又与风玉燕确定了合作的一些细节，正准备动身离去时，经纪人王月红的电话来了。
近一个小时后。
温正回到家里时，王月红早等着了。
“先看看这个视频吧。”
王月红递给温正一个平板，暂停画面中的那张脸温正几乎快忘了。
赵磊，当初温正在悦音扶持的第一批幸运儿的两人之一，另一位则是冯沁，如今影视歌均有涉足，妥妥的一线艺人。
而赵磊在不满温正尽力帮扶冯沁，由此选择背叛悦音唱片投靠了高福顺，最终流落街头后，这还是温正首次看见他的消息。
视频一开始，赵磊以悦音唱片首批签约艺人的身份做了自我介绍。
紧接着他沉默了一小会，惨笑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没人相信，但我苦思许久，觉得还是要说出来。不管有没有人相信，我都要说，否则再没有机会了。”
他的头发是那样凌乱，很久没有打理过的胡茬，与逼仄阴暗的出租屋相得益彰。
不难看出，他如今过得很不如意。
赵磊揉了揉脸颊，整个人离镜头更近了些。
细心地人定能发现他手上的老茧、指甲缝中的泥垢、眼眸中的委屈与不甘，甚至脸上那在艰难岁月里挣扎时留下的痕迹。
这是做不了假的，哪怕再高超的化妆师都不可能办到。
“温正其实很有才华，他的那首《海阔天空》我很喜欢，所以当初才去了悦音唱片。”
赵磊以退为进，先夸了温总一波，肯定了温正的才华，然而他立即却苦笑着话锋一转：“可惜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去就是进了龙潭虎穴啊。我成了温正的枪手。你没听错，我就是那个网传的温正幕后枪手。温正的一些歌曲都是用了我的旋律和歌词。”
温正看到这里直接懵逼。
视频中的赵磊继续说道：“你们觉得温正发歌的速度那样快，曲风多变，词风多变，这正常吗？以前我也想过曝光，可是……你们应该都知道结局，我流落街头了，甚至去街边唱歌都不行。这些年我什么都干过，只要能讨口饭吃，我都愿意干。但温正的影响太大了，我处处遭受排挤，冷嘲热讽。”
“可温正呢，用我的词曲拿了冠军。在赶走我之后，他只能转投影视行业。我说过，他是有才华的，可这些年他的发歌速度是不是下降了？不信？没关系，我在远浪音乐上传了几首歌，你们去听，某些旋律绝对很熟悉。可能我确实不如温正，但温正能有今天的成就，我确实也出了一份力……”
温正看到这里，果断按了暂停。
他扭头望着王月红说道：“视频里说的歌，你听了？”
王月红点头道：“听了。三首歌，部分旋律确实跟你的一些歌很像，词明显有点关联。其中一首歌的中间部分旋律，基本可以判断是抄袭了你发的那首《夜的第七章》前奏。”
牛耕忍不住插话道：“在网友看来，怕是温正抄赵磊的吧？”
王月红没敢说话。
温正尴尬地挠挠头，抄是抄了，不过他没抄这个赵磊啊，对方这就有点过分了，好歹我还是蓝星人呢。
牛耕见他们都没说话，于是又说道：“说句实话，如果我不了解你，我愿意暂且相信赵磊的话。”
“怎么说？”
温正来了兴趣。
牛耕分析道：“首先，你歌手大赛之后发歌的速度确实慢了，而且也真改行了。其次，视频中的赵磊在卖惨，很能博取同情，这玩意很容易让一部分网友失去理智。还有，你写给别人的就算了，就你自己的那些歌，确实风格多变，这是正常人做不到的事。”
王月红欲言又止。
温正见状示意她但说无妨。
王月红小心翼翼地说道：“还有一个坏消息。赵磊视频大火后，远浪音乐那边第一时间辟谣，可是有技术人员，擅自将赵磊的那几首歌给下架了。现在网友都认为咱们做贼心虚，因此远浪音乐那边也不敢再恢复，如今的处境很尴尬。”
温正愣在当场。
远浪音乐那边的操作，可谓好心办坏事，本来没什么，这么一弄还真得显得他做贼心虚所以抢先下架了赵磊的歌。
这特么是友军能干出的事？那个技术员不会是卧底吧！
“赵秋兴那边怎么说？”
温正隐隐有些恼怒。
原本他不用搭理的事，现在被远浪音乐的自己人摆了一道，想不回应都不行了。
王月红答道：“赵总那边也正在气头上，不过他的意思是先看看你想怎么解决，他那边以你为主配合。赵磊突然冒出来弄这么一出，从视频中的很多细节来看，明显背后有高人指点。处理不好，很可能还没开庭，你这边的人设口碑就崩了，哪怕赵磊败诉，对方也会采取低调处理，大部分网友还是会认定赵磊是可怜人。”
温正有些烦躁地点上一根烟。
他喃喃道：“这事有点无解啊。要不跟赵磊来现场自证？”
王月红摇头道：“视频后半部分，赵磊说了八角笼打不过你，不接。而且视频一开始，人家就承认了你的才华，只将重点放在你为了出歌速度才找他当枪手，用他的旋律和词曲，所以就算你自证比他强，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人家已经承认你确实也很强。这事基本没有破绽。”
“那就没办法了？虽说我确实要出国，但也不能这么诬陷我啊。特么的高福顺那孙子就不能痛快点？要不我先下手为强算了，不等啦！”
温正逐渐火大。
说实在的，他现在有点迫不及待地想找高福顺聊聊人生理想啥的。
牛耕提醒道：“这样更麻烦，而且高福顺也不是一般人，何况还有个风玉堂呢。咱们先下手，一旦失败，那才是真正的死局。”
王月红多少听出了些两人话里的意思，但她还是保持镇定地建议道：“不如就按正常流程走，该起诉起诉，其他的不要管。如你们所说，反正你们之间会有个结果，到时候只要你们赢了，真相不就大白了？”
温正想了想后，摆手道：“不。在这件事上不能忍，否则将来的龙国乐坛还是个烂摊子。”
说着，他拿出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