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内部,一所昏暗且狭小的房间中。年近七十,已经退休许久的圣殿骑士长提摩西·亨特双手穿插垂放于腹部上,后仰坐在椅子上。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十六张卡牌,以及一盏快要燃尽的小蜡烛。卡牌的主体颜色分别为红黑蓝白,每个各四张,杂乱无章的放着。在微小烛火的照耀下,卡牌细致的金色花纹显得异常优美,熠熠生辉。
提摩西紧闭着双眼,沉思片刻后,默默掀起其中一张……
他为自己占卜。而这次,结果并不乐观。提摩西掀起了四张卡牌,颜色各不相同,且其中三个正面都烙印着死神的标记。
这不是什么神术,是纯粹的概率,没有多少可信的依据。但提摩西的占卜向来是比较准的,而他也的确常常以此为依据,决定行动。
只见,他漠然拿起,其中唯一一张背面白色,没有烙印着死神的标记,而是烙印着老人标记的卡牌,观望许久后,骤然站起,将其捏成团,扔进了后边的垃圾桶中,离开了房间。
蜡烛很识趣的熄灭了。
晚宴仍然继续。乐师们正在卖力的演奏,其中不乏对美好生活的欧歌,也不乏比较通俗,讲述公子小姐的阳春白雪……却唯独不见贫穷的影子。现场气氛一片祥和,美酒佳肴,银铃般的笑声,贵妇人纤细的手指,谈吐不凡的幽默话语等等……简直宛如极乐之宴。
艾洛此时,正在力图做个合群的人。但他的神学造诣颇低,思想不够落后,即使装模作样,却也还是很不自然,时常受到旁人的奚落嘲讽,很多人都从他的身上瞧出了“穷人肮脏卑贱的本性”。
“我的段位还是太低了……这里除我们外,地位最低的一类人基本上和我之前去到的宴会中地位最高的人差不多……难以应付,以后多教教我礼仪规范。”艾洛低声说道。
“其实,到这个级别,我也有些吃力了……我父亲也就只是一位富商而已,顶多之后攀上了些官府的背景。他自己先不提,我也的确是很少见过有这么多贵人出席的晚宴。这种事情,你还是自己摸索吧!努力。”婀朵博略显为难的解释道。
闻言,艾洛垂下头,自知自己无法骤然提升神学造诣,便只得开始细细回忆起历代圣人先贤之言,企图吸取精髓,以相近不相似的言语同他们攀谈。
之后,当一名贵族和一名王族谈论某地暴乱时,他便俯首作揖的凑上前去,恭敬卑微的露出一副奴才面孔,以一句“唯上智与下愚不移。”为切入点,然后编出一大段自己原本不存在的愚行,惹得他们取乐发笑,进而使他们赏识自己。
“说的好哇,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很不错……哎,道理你还可能理解不深,见你如此上进,我就难得说的粗鄙些吧,一个劳动者,但凡有出息,干个十年,五年便能攒下不菲的财富,可他们非要去偷去抢,结果都收了穷,可即使是这般猥琐……我们依旧是要想方设法的拯救他们啊,这点要清楚,要以慈爱之心感化世民……共筑天堂。”王族说着,面露悲悯。
而贵族则有不同的观点,他认为对待邪恶绝对不能手软,不能妄图感化他们,应该彻底斩草除根,才能避免百姓身上庸俗,嫉妒,贪婪,肮脏的病毒传播。
两人侃侃而谈,艾洛像一条狗似的,说两位大人之言,皆使自己受益匪浅,可自己觉得要有个度,恩威兼施才可以,持续进步(在恶与恶之间中庸,得到更深重的恶),又讨得两人赏识。
婀朵博站在不远处,不时观望着。见艾洛那副滑稽的模样,她心中早已乐开了花,甚至都开始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艾洛自信满满的走回来,他受益匪浅,不仅得知了那两人的姓名,还被他们欢迎到他们家来做客。而他交往的益处,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同先前不太一样了。
这时,一个高大,头戴银盔,身着白色长袍的男子向两人搭话。
“请问,法比安主教大人现在正在何处?”他声音沙哑,用词谦虚,微微低下头询问道。
“哦,他就在……”艾洛用手指了个方向,但却不经意间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丝杀意。
“哦,知道了,谢谢。”他顺着手指的方向,朝左前方走去,法比安主教就在那边门后的走廊上。
“跟过去,情况不妙。”艾洛头贴到婀朵博低声说道。他没走几步后,两人便跟上前去。
同热闹的大厅不同,走廊有些昏暗。朦胧的月色照着法比安主教苍老的脸。他若有所思地,饮上了一杯红酒,好像有些惆怅。这是几朵乌云,遮蔽住了月亮,整个走廊变得更加昏暗起来。
右边的门开了,那人径直朝法比安主教走去。
“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主教阁下。”他随和平常的说道,而法比安主教仿佛不认识他似的问道:“敢问,您是……”
“啊,也难怪。”说完,他摘下头盔。法比安面露惊愕之色,总算认出了他……
“大人您……”他低下头,面色惨白,仿佛预料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不必这么称呼我,虽然侥幸得教皇偏爱,但退隐许久……您这么做也终究不符合礼数。”他说道。
浮云褪去,月光重现。他缠满白绷带,透过眼角可看到猩红腐肉的脸显露了出来……那简直可以堪称地狱恶鬼的面容,仅仅撇去一眼,便能瞬间联想到火焰,刀疮,战争之类的可怕事物。
此人正是提摩西,他奉教皇之命,特意邀请法比安前去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