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耳朵一动,听到了房间外食客们惊恐的尖叫声。
他不再犹豫,纵身越过木窗,落在客栈后的青石街道上。
真气自体内奔腾而出,江户开始奔跑。
几个纵跃间,便快要追上正向着北门奔逃的一众刀客。
“拦住他!”背着姚梦的刀客吼出了声。
八人的刀客中,迅速有两人朝着江户反扑而来。
都只是七品……江户看着挥着长刀的刀客,眼神平静的侧身躲过两人已然慌乱起来的刀法,然后找准时机,两刀轻松结果了二人。
人满为患的繁闹街道在江户同刀客来回过招时,便已响起一声声惊呼。
当江户转瞬结果掉刀客后,街道已是空无一人,陷入了死寂般的空旷。
“必须速战速决。”
江户眉头皱起,体内真气最大限度的被调用。
脚掌用力点地,江户腾空而起,踏着街道房顶上的瓦片,几个呼吸间便是超过了一众刀客,稳稳落在了他们面前。
江户手腕一转,刀刃朝向一众刀客,“放下你们背上那个女孩,我们就此别过,就当谁也没见过谁。”
然后,江户看到无力趴在刀客背上的姚梦眼睛似乎亮了起来。
“放屁!”背着姚梦的刀客眼神冰寒,“你可知道我们是在为谁做事?”
江户眉头一挑,不再废话。
他脚掌点地,一个呼吸间奔至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刀客身前,举刀重重斩下。
刀客举刀格挡。
只听到钢刀断裂的声音响起,一截断裂的刀片飞了出去。
同刀片一同飞出去的,还有刀客那布满愕然惊恐的脑袋。
一时间,无头尸体重重倒地,血流如注。
背着姚梦的刀客惊恐倒退两步,色厉内荏道:“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杀啊。”江户皱眉,旋即笑道:“我就是来杀她的。”
刀客背上的姚梦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颤,眼中升起不可思议与愤怒。
江户相信,要不是此刻姚梦嘴巴被封住了,她一定把自己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一遍。
刀客一愣,随即咬牙喊道:“杀了他!”
余下五名刀客压下眼中的惊恐,抽刀冲了上来。
这并非因为他们悍不畏死。
而是如果那个女人死了,他们没死。
那随之迎接他们的,就不止是死亡那么痛快了。
江户看到了刀客们绝望眼中萌生的死志,当下便觉得有些荒唐。
原来当权势到达一定的层次,真的可以视人命为草芥,肆意操控。
他叹了口气,他已经隐约中听到了几条街之外急促的马蹄声。
不管来的是谁,总归不是帮自己的。
要死,就给你们个痛快……江户不再浪费时间,屈膝上步,瞬息之间越过四名刀客,一刀切过那名背着姚梦,尚还不及出刀的刀客脖颈。
鲜血滋溅的声音响起。
五名刀客皆是不可思议的捂着自己的喉咙,然后跪地,最后趴下抽搐。
五人的鲜血迅速涌出,染红了地面。
一个呼吸间,江户便是结果了五名七品刀客的性命!
站在血泊中,江户的一身青衣却是没有沾染上丝毫的血点,有些干净的瘆人。
江户叹了口气,随手掷出手中染血的长刀。
只听噔的一声,长刀插进临街店铺的门柱上,透进去一半有余。
看不见刀尖的刀把带着半截刀身,细微颤抖间发出清冷的蝉鸣。
江户一吹口哨,躲在一个巷口的老黄应声而动,奔到了江户身旁。
江户翻身上马,一把抓起躺在地上一脸仇恨盯着自己的姚梦,将其横放在身前。
看着姚梦愤恨的表情,江户心里没来由生出一抹恼怒。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江户伸手拍了一下姚梦的屁股。
还挺翘的……在姚梦脸蛋儿羞红,身子扭动的更加剧烈中,江户双腿勒紧老黄,朝着北门奔去。
绕过几个街巷,江户骑着马奔进了正对着天泉县城北门的笔直大道。
与此同时,站在城墙之上的蒋忆南看到了江户,看到了在马背上一脸羞红扭动的姚梦。
“啧啧,洗剑池的人就是不一样,连……看上的女人都敢调戏吗?”蒋忆南有些羡慕的咂了咂嘴,拍了拍巴掌后,俯身朝着门洞口守卡的士兵喊道:“等会那个捆着女子的男人骑马出城,不要拦他。”
“是。”士兵闻言,眼神古怪。
西北男女之间的调情,现在都是这么狂放的吗……士兵叹了口气,有些怀念家乡的豆腐西施了。
…………
就在江户骑着老黄刚刚奔出天泉县城时,一列近百人的骑兵队围在一处街巷,形成了四面厚重的人墙。
骑兵们都是穿着红色的皮甲,顶着同色头盔,脸上却是覆着银白色面甲,只露出一对眼睛。
两名披着斗篷的骑兵首领翻身下马,开始检查地上的尸体。
“和客栈内死的六名刀客一样,所有人几乎都是一招毙命。”其中一名首领沉默了好久,方才对着另一人开口。
隔着面甲,看不清这个讲话首领的神情,但此刻透过面甲,能够看到他的眼中深藏着的一抹担心,“杀人者至少是四品的武道修行者,否则根本无法如此干净利索。”
“大唐的四品武者,数量不多,且我官方都有备份,但手法无一类似。”另一名首领叹了口气,摘下面甲,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只不过脸上,一道从右耳处延展至鼻尖的狰狞伤疤破坏了这份美感。
“有人动用了非大唐的力量在针对殿下。”年轻男人深吸了几口气,重新覆上面甲,翻身上马,“立刻返回长安,我担心殿下身边会有人借机发难!”
另一名首领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他握紧缰绳,目光透过天泉县城密密麻麻的房屋,似乎看到了遥远的长安城,那正在缓缓酝酿的黑色风暴。
…………
捆着名妙龄女子,江户不敢走官道。
所以他骑着老黄,顺着小路足足跑了近二十多里地,才止住了逃跑的步子。
此刻回头后望,也是只能看到七横八竖生长的野树杂草。
江户舒了口气,低头看着依旧在挣扎扭动的姚梦,顿时有些没好气的对着其屁股又拍了一巴掌,方才解开后者嘴上捆着的布条。
刚松开嘴巴的姚梦此刻脸颊绯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羞恼异常中,她开始语无伦次的喊叫,“混蛋混蛋混蛋,你个无耻之徒,你拍女孩子屁股?你这色胚子怎么不去死呢?还洗剑池的剑子,我看你是……”
突然,她声音小了起来。
因为她看到了江户再次扬起的手掌。
耳边,江户温和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看我是什么?”
听到江户看似温柔的问话,姚梦眼睛一红,撅起嘴巴,表情倔强的盯着江户,一声不吭。
同姚梦对视了会儿,江户叹了口气,低头败下阵来。
他翻身下马,抱下姚梦,解开她被麻绳捆的淤青的双手。
“你不是要杀我吗,要杀赶紧杀。”姚梦揉着酸痛的手腕,蹲坐在一侧环抱双膝,声音有些沙哑。
“我小时候还说要学老鹰上天呢。”江户翻了翻白眼,倚着一棵歪脖子野树,坐在姚梦正对面。
“接下来的三天,除了拉屎撒尿,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久,江户开口打破平静,“三天之后,除了天泉山,你哪都能去。”
姚梦嘴唇动了动,最后无声点头。
很好,总没有蠢到问我为什么不能回天泉山……江户摸了摸身侧正低头吃草的老黄,低头看到了脚边的一个蚁穴。
密密麻麻的蚂蚁进出蚁穴,形成一道黑色的洪流。
世人都是蚂蚁,只能随波逐流啊。
江户拍了拍裤脚并不存在的尘土,眼神有些波动。
…………
太阳自西而落,将天地拉入黑暗。
蒋忆南结束一天繁忙的公务,卸下甲衣,走进了一家茶馆听曲儿。
走进茶馆,蒋忆南径直上了二楼,进了一处用轻纱隔着两边的雅座。
他坐下身子,给自己倒了杯茶,眯起眼睛细细啜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然后,他剥开一颗花生,抛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就是剑子无疑,贵人有令,只追不咬,必要时护他入长安。”
身侧的轻纱随着蒋忆南的言语,轻微颤动着。
轻纱外,一个压低的声音响了起来,“好。”
声音嘶哑,宛若林间低吼的异兽。
蒋忆南眉头高高挑起,感觉有些头疼。
贵人,怎么把这个疯子派出来了?
…………
天水县城内的一家客栈内,江户同着姚梦一起坐在大堂吃饭。
得知白鹿书院已在康州城集结力量的消息后,江户自然不会傻到没事找事,主动往坑里跳。
所以出了天泉县,江户直接朝着东北奔驰,终于在天黑时踩着闭城的点,钻进了与天泉县同属康州境内的天水城。
天水县城继续往南走,便是在整个西北都数一数二的大城,蓉州城。
“吃完了,去城里的夜市逛逛吧。”
江户夹起一筷子满是花椒颗粒的白菜,忍不住挑眉叹息道:“这西北菜麻辣的让人难受,我现在太想念老陈头的清汤面了。”
姚梦看了眼江户,沉默的一言不发,只是埋头吃饭。
吃饭时,碗筷铿铿作响。
好像她不是在吃饭,而是在跟谁打架。
江户放下筷子,自顾自倒了杯清茶喝着。
在江户的注视下,姚梦吃完了两碗米饭。
她抬头同江户的视线相交,“我吃饱了,要上楼休息。”
“做梦。”江户笑了笑,声音平静。
然后,他一把拉起姚梦,径直出了客栈。
…………
天水县城正北是一座高有万仞的高山,高山山壁平滑似是被人打磨过一般不可攀登,所以直接将天水县城同更北方的诸多州县隔绝开来。
天水县正北偏东的平原处,有一条自大唐东北地区绵延而来的大江。
这条大江在天水县东北平原开始分流,在经过天水城正南时,彻底分出了一条名叫天水河的支流。
天水城正南,因此修建了一个极大的渡口。
从渡口坐船,可以逆流而上前往东北的诸多州县,也可以横渡天水河,往南直达蓉州城。
因为高山,因为渡口,故而天水县城没有北门,也没有南门,倒也成了大唐西北各州县独一份的特质景观。
“身为寨里的二当家,是不是很少有机会一个人出来闲逛?”
走在街上,江户掏出一枚铜钱买下两串糖葫芦,咬下一颗含进嘴里,将另一串递到了姚梦面前。
姚梦犹豫片刻,伸手接住,“还好,大哥很宠我,我虽然一直被朝廷通缉,但逛天泉城的次数也不少。”
忽然,几个提着灯笼玩闹的小孩嬉笑着跑过两人身旁。
姚梦看着脸色红润的孩童们,眉毛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正因为他之前对你太好了,所以你现在才觉得不可思议?”江户看着她表情细微的变化,又咬下一颗山楂球。
姚梦沉默了,原本已经微微亮起的眼睛再次黯淡。
“他是个好人。“江户笑了笑,“况且那群刀客死前都在保护你不被我杀死。”
“你看那里。”江户舔了舔黏糊糊的嘴唇,又咬下一颗山楂球,忽然伸手指向不远处的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