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眼珠的爆裂,丁岚体内的五脏也紧随着收缩膨胀,然后瞬息间跟着爆裂!
川越刺进丁岚腹部的长剑,就像是根扎破气球的银针,瞬间引爆了丁岚。
一大摊鲜血自丁岚身上爆出,像是下了一场血雨,将江户川越淋湿。
浑身的污血,配上此刻两人虚脱惨白的脸色和气息,像极了地狱中走出的恶鬼。
江户松开手臂,瘫软在地上,开始剧烈的咳嗽。
每一声咳嗽,都会带出一大捧殷红的鲜血。
川越放开长剑,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
踉跄倒退了两步,川越眼前一花,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上,身子蜷成一团。
全身太特么痛了……川越压下喉咙里想要涌出的腥甜,攥紧了拳头锤着地面,极力压抑着身上的痛苦。
就在这时,灰黑的天空终于更加黑暗。
然后,降下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滴砸在翡翠湖上,激起一圈圈好看的涟漪,响起一声声清脆好听的啪啦声。
翻过身让大雨噼里啪啦拍在脸上,江户嘴角的血沫被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江户侧首,看着身旁肚子上炸出无数坑洞的丁岚,神色复杂。
…………
抬头看了眼黑的仿佛要滴出墨汁的天空,蒋忆南挑起眉毛,“马上就要下雨了。”
“是啊。”王伯灵看了眼蒋忆南,打开扇子轻轻扇着风,“这场雨过后,很多人都会很舒服。”
“也有很多人会很不舒服。”蒋忆南看着王伯灵,一字一句道:“东方墨还很年轻,希望你们白鹿书院能记住这一点。”
“无所谓。”王伯灵眼神平静,“你们唐帝也还很年轻。”
“洗剑池虽然都是唐人,但东方墨太强了,强到他能够成为洗剑池所有人的精神领袖,强到在部分唐人眼中,东方二字的重量远大于李唐二字。
“你们终究还是担心洗剑池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
王伯灵眼中闪过讥讽,“唐人中有人想靠大义和恩惠拉拢洗剑池,有人则是想用我们的手,迫使洗剑池因为仇恨同李唐站在一起。”
“正巧我们需要江户去死。”王伯灵笑了笑,“所以那些人就主动伸出了刀子,希望我们能够杀了他。”
突然,大雨倾盆,淋透了王伯灵的衣衫,也浸湿了蒋忆南一众人的黑衣。
眯了眯眼,王伯灵继续道:“这场雨过后,李唐会满意,当年长安上元节的幕后贵人们会满意,甚至你们千牛卫中的一部分也会满意。”
王伯灵眼中露出一股笑意,“我白鹿书院,可是在为你们大唐分忧。”
“但是东方墨,洗剑池会不满意。”蒋忆南眼神平静,“所以你们会有大~麻烦。”
“但最大的麻烦是,如果你们这次没有杀死江户,又该怎么办?”蒋忆南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必死。”王伯灵用肯定的语气回了一句,然后沉默了会儿,继续道:“如果不死,那入了长安的他,将会死得更加痛苦。”
“你为什么不直接出手去杀江户?”蒋忆南眼神一缩,然后问道。
“因为一些约定。”王伯灵叹了口气,“洗剑池历代游历江湖的剑子之所以没有一个人死于意外,是因为洗剑池只允许同品级的武者去挑战剑子。
“而同品级之中,习会洗剑池剑意的剑子,近乎无敌。”
“你们既然要杀他,又何必在意约定?”蒋忆南皱起眉头。
“约定不是嘴上说的。”王伯灵古怪的看了眼蒋忆南,“而是有人在做。”
“明白了。”蒋忆南突然感觉周围似是有人在窥视自己,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王伯灵合住扇子,朝着蒋忆南施了一礼,“和你聊的很舒服,现在一个时辰已过,诸君请便吧。”
话罢,王伯灵脚掌点地,迅速消失在蒋忆南眼中。
蒋忆南身后众多千牛卫看着眼前消失的王伯灵,都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旅帅,接下来……”有人开口。
“全力赶往兴州城。”蒋忆南摆了摆手,低头看着眼前泥坑中积蓄的雨水,“我有种直觉,江户还活的好好的。”
恍惚中,他从积蓄的雨水中看到了长安街头,尽是遍地横流的鲜血。
…………
兴州城,作为长安周边的大州,没有辜负它名字里的“兴”字。
兴州城的繁华,已远超之前江户经过的蓉州城。
此刻虽然大雨倾盆,但兴州街头商贩行人依旧络绎不绝,仍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倾盆大雨中,两个牵着马儿,头戴斗笠,浑身被雨淋透的少年持剑走进了兴州城。
两人模样都颇为俊俏,其中一人更是貌美不似凡人,赫然便是刚在翡翠湖边经历过一场激烈厮杀的江户和川越。
江户带着川越走进兴州城后,七绕八绕拐进一条青石大街,站定在了一处大院门前。
大院门匾上,用金粉刻着洗剑池三字。
大院门口,还站着两名名持剑的青衣男子。
江户牵着老黄立定在大院门口,望着大院门口的护卫们,脸色苍白的不含一丝血色。
他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感觉眼前突然一阵昏暗,然后倒了下去。
昏沉中,他听到了身后川越的一声惊呼,继而感受到了后背砸进水坑中的冰凉,和脑袋触地的疼痛。
然后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
兴州城最中央,坐落着兴州府衙。
兴州牧王帖,大唐万和九年进士。
十九年的时间,他从当初一个八品县尉,爬到了今天的三品州牧,其中心酸历程,不足为外人道也。
大雨还在哗啦哗啦的下着,天色阴沉的就像是王帖此刻眼中的阴郁。
窗外幽深晦暗,书房内虽然被蜡烛照的明亮异常,但却依旧掩不住王帖脸上的阴晴不定。
书房中,除却坐在主位的王帖外,还站立着几名他贴心的管事和护卫。
书房很静,安静的甚至能够听到蜡烛的蜡泪滴在蜡座上的刺啦声。
沉默良久之后,王帖站起了身子,打开了窗户,任由细碎的雨珠洒进书房,打湿他案板上放置的名贵书画。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王帖烦躁的捏了捏肥硕的拳头,上面已看不到丝毫的骨节。
“白鹿书院是一群饭桶吗?那个号称千人斩的屠夫丁岚也是个装模作样的废物?!”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不多日后,长安城掀起的腥风血雨。
“没有人能想到江户可以杀死丁岚。”王帖身后站着的一个持刀护卫开口,声音凝重,“就像是没人能想到,江户此子如今成能成为洗剑池的剑子。”
“同江户一齐进城的,还有一个长相秀气异常的少年。”王帖最器重的管事朝着王帖作揖道:“此子的身份也已经查明。”
“川越,大唐幽州人氏,现年十八岁。
“大唐太始五年,父母因病双故,遂于大唐太始五年春募兵,入左右神策军驻扎塞北饮马城。”
管事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募兵期间战绩平平,并没有展现出过人武艺,大唐太始八年春,就是半月之前卸甲返乡,变卖家产后直奔长安而来,途中不知为何与江户产生交集,然后在翡翠湖岸暴露出五品武道修为。”
“丁岚的死与这个川越,一定脱不了干系。”王帖眼神一寒,低声问道:“如今江户和这个川越在哪里?”
“三天前就进了咱兴州的洗剑池分舵,派去的暗哨至今还未发现两人出来过。”一个负责暗哨的管事连忙弯腰行礼,小心翼翼的回应。
兴州城西,坐落着大唐诸多武学宗门的分舵。
其中有以用毒解毒闻名天下的百草庐,有以快刀享誉大唐的追风殿,有以女流横行江湖的青衣坊。
但更多的,还是混迹在兴州本地,诸如翡翠帮,兴州会此类不入流的门派。
在这之中名气最大的,当属江湖传闻十年一剑仙的洗剑池。
此刻,兴州洗剑池一间厢房内。
“十年就能出一个剑仙?”
川越弯腰点燃身前炉内的檀香,一屁股坐回垫子,捧起一杯热茶,“十年前洗剑池的剑子东方墨如今已成就剑仙之名。”
“而你又是洗剑池当代剑子……你能成就剑仙?”
喝下热茶,川越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继而认真道:“那东方前辈十年后怕是要失望了。”
“放屁。”房间最深处,江户正伏在书案前看着一封密信。
闻言他头也不抬,“师父从来都没对我抱过希望。”
川越挑了挑眉,嘴角露出笑意,扭头看了眼木窗上缀着的雨帘,笑道:“没想到才区区几日,你已经学到了我的精髓。
“洗剑池的剑子,学习能力果然出众。”
川越放下茶杯,闭上了眼睛,问道:“听说这两天前院的门槛都被踏破了,管事那里此刻塞满了想同你这位剑子一齐喝酒吃肉的请帖,你打算如何?”
“我的打算太多了。”江户叠起密信,打开灯罩,把信纸扔了进去。
看着信纸迅速泛黄变黑,江户盖上灯罩,笑道:“我怕讲给你听,你的脑子不够用。”
“今天天气阴凉,适合吃火锅。”江户边讲话,边拿起毛笔,在一张信纸上小心写着些什么。
写完后,他将信纸小心叠好,塞进一个信封,继而捧起一旁的一根红蜡,倒出蜡泪滴在信口。
等待蜡泪干涸后,江户把信塞进怀里,起身说道:“我请了百草庐在兴州的舵主来家里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