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秀家询问流镝马队的情况,秀贞似乎并没有上心,摆出一幅无所谓的态度回答道:
“流镝马队这可不好训练啊,这些武士可都是从小经过训练的武士,才能在马匹上完成骑射。当年赤备队组建的时候,甲信有名的武士可都被德川殿要了去。”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秀家带着调笑的口气继续说道“结果在沓挂一战中全部做了土,也不知道是谁的杰作。”
“浓尾合战失败之后,神原康政要重新组建赤备,甲信地区野流的武士早就死绝的,自然将目光看向了我们小笠原家这些整体的武家。
听父亲大人说当年一下子要走了我们小笠原家大半个流镝马队70余人,这些武士及他们的家属直接成为直参德川家的旗本,差点使本家的指挥流出现问题。
后来你也知道了,德川殿将一部分骏远三武士填充过来成为我小笠原家的下属,这些人连骑马都没几个会的,想要让他们玩流镝马队......兄长你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没有理会小笠原秀贞的吐槽,秀家为其亲自添上一杯茶水继续说道“我想要你尽快恢复一队流镝马队出来,即便是做做样子。”
秀贞无所谓的反问道:“是嘛?要多少人?什么时候要?”
“最起码100人,年初就要。”秀家说罢拿起自己的茶杯,放在鼻口闻了闻茶香一口饮下。
听到秀家的答复,秀贞一改此前吊儿郎当的态度,颇为严肃的问道“兄长,你知道训练一只留底马队要多久吗?为什么要的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儿嘛?”
“今后你也是郡山小笠原家了,岩代的大名,关白殿下防止在东北的门户,怎么说也应该有一个自己的门面对吗?”
听到秀家的解释,小笠原秀贞神色更加凝重,继续追问道:“这个解释可不合理,因为没必要要的这么急。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一些什么?”
“一个猜测。”秀家被秀贞的眼神盯着发憷,向其逐渐坦白道“从田村家的骚乱来看,我觉得东北还得乱一波。”
听到田村骚乱的小笠原秀贞一改以往对秀家言听计从的态度,沉默思考了许久开口否定秀家的判断“你凭什么这么认为,田村的骚乱是仕置时候没有他,尹达把他给卖了....”
“大崎、葛西、和贺、稗贯也没有给予安堵...”
秀家的话音未落,没想到秀贞情绪激动的打断道:“他们不一样!田村回去就骚乱了,但是这几家关白殿下给予了安置,给了他们几百上千石的安置料,让他们继续成为武士传承下去。
羽奥地区是我和蒲生侍从平定的,如今正由石田、大谷、木村等奉行进行检地,这其中这几家也多有配合,要是他们想要造反当初还控制领内的时候就应该和田村一样放手一搏!”
秀家望着情绪有些激动的秀贞沉默了,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秀家有些吃惊的看向眼前的少年,这好像是两人认识这么多年来秀贞第一次对自己发脾气。
“对不起,兄长,是我事态了。”
冷静下来的秀贞很快向秀家道歉,秀家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答复他。
他心里很清楚历史上这群人一开是也很顺从,但是检地的利益触犯的广大羽奥地侍的利益,这些旧大名不过是被裹挟起来树立的旗帜罢了。
这一点从小田原评定后羽奥地区的四场战争的命名就可以看出来:“葛西大崎一揆、和贺稗贯一揆、九戸之乱与梅北一揆”
只有九户之乱是九户政实以领主的身份发动的,其他都是底层民众掀起裹挟旧主反抗秀吉的暴动,因此只有“九户之乱”被冠以“乱”字,而其他都是“一揆”的定性。
秀家很快就理解了秀贞生气的原因,这是他第一次作为主将去平定一个地方,羽奥地区的安定关乎他的功绩。
他也迫切的想要通过这次平定证明自己,尽管这次的平定看起来更像是以此武装巡游。
但是,不管这次羽奥之行的实质是什么,作为主要负责人之一的小笠原秀贞在捞取其中政治资本的同时,也被这事儿彻底的绑定。
现如今,秀家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出羽奥之后还会有动乱,那么在秀贞看来是对其战功和政治结果的否定,就算这话是秀家说出口的,都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兄长当初提议组建的羽奥镇守军时候,是不是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儿?”
冷静下来的小笠原秀贞思索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突然像秀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秀家在思考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表示认下了他的猜测。
看到秀家认下自己的猜测,小笠原秀贞露出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不敢想象秀家这人居然想的这么远。
但是转瞬一想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连叛乱都可以预见?
联想起在郡山时候,秀家也觉得田村家的骚乱也有问题,他便将这一切归咎到秀家的心态上去了。
“兄长平时日理万机,还是要注意好好休息,您刚刚和弟弟说的话我实在不敢认同,就好似您当时在郡山于我谈论田村之乱时候。”
小笠原秀贞抬起头真诚的看向秀家说道:“有些事情并没有这么复杂,兄长还是应该好好为当下想一想,不要想的这么遥远。”
“当下?”
“听闻兄长在岩付城对关东布置了大动作,兄长还是把心放在本领上吧。说一句冒犯的话‘兄长毕竟不是天下人。’”
说完的小笠原秀贞可能也意识到今天可能说的有些多了,因此起身向秀家告退。
秀家将其送出门后回来,看向坐在一旁此前一言不发的宇喜多诠家问道“兄长也觉得是我多虑了吗?”
与小笠原秀贞不同的是,宇喜多诠家却坦然的说道“我与小笠原侍从不同,我是殿下的侍从出身,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殿下的未雨绸缪,我宇喜多家也不会有今日的兴盛。”
“时候不早了,既然小笠原秀侍从都已经告辞,我也不再殿下这般多逗留了。”
宇喜多诠家说罢起身也欲离开,但是在起身后却停了下来对着秀家继续说道“我与殿下同出一脉,今后虽分别两地,但是但凡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我都愿为殿下驱驰。只是今日有些话我还是相与殿下说。”
听到宇喜多诠家这么正式的和自己说话,秀家的好奇心也被他引了出来,便向其询问道“兄长还有什么好告知于我的吗?”
“不论殿下与小笠原侍从多么亲善,你与他终究是两家。恕我多言,请您不要卷进不相干的事里去,把持住自己,只管走自己的路才好。
其实这个问题伴随殿下好久了,之前身为臣子我不好当面将您指出。如今我是以赞岐国主的身份向关东8国大名丰臣秀家殿下作出告戒:
在和别人交谈时,要克制去纠正别人的冲动,尽管我们这样做出于好心。因为想要伤害别人很容易,但是,想去改善别人,即使没有阻挠,那也是很困难的。”
宇喜多诠家言罢,深深的向秀家鞠了一躬,随即起身向秀家告辞离开“御免”
刚被小笠原秀贞顶撞,后来又被宇喜多诠家教育,一时之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秀家只能呆呆的目送诠家下去休息。
待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秀家坐在“噗嗤”一声坐在了榻榻米上,两眼无神的思考起自己为人处世的态度。
或许真的如他们所言,自己有些时候太像“老妈子”了,明明是和自己不想关的事儿却总是要掺一脚,最后说不定还落不下别人的好。
过去的自己因为自己特别的身份才被人所包容,在外面宾客们惧怕秀家,不敢明言;在家里,家臣畏惧秀家的威严,更拜托不掉君臣的身份不便明言;在内宅中秀家的妻妾们沉浸在秀家伟岸的形象中没有看出自己的问题,最后让秀家沦为邹忌式的人物。
也只有像秀贞这样与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大名,以及向宇喜多诠家这样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大名,因为同时具备与秀家相近的身份和亲近的关系,在愿意直接点出秀家的问题。
思考了良久,秀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是时候要改改了......”
第二天一早,宇喜多诠家一如既往的来拜见秀家,这一次他是以前丰臣家家臣的身份来见的秀家。
在小笠原出阵的时候,宇喜多诠家被秀家留在了关西总筹之后的转封事宜,并将冈利胜等人留给她调遣。
后来关东评定,秀家返回大坂,他作为新晋的大名被统治前去受封,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出现在大坂城内。
在秀家于关东处理内政的时候,宇喜多诠家已经正式被秀吉赐予了赞岐国11郡中的10郡,知行合计16.5万石领,靠近大坂,并与阿波连接的大内郡1万石被赐予了赤松英则。而其本城也正式被确认为秀家此前营造的赞岐锋山城。
这座城就坐落在高松港南侧的峰山上,座瞰整个高松平原,把控山脚的高松港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本城所在。
而且秀家当家的时候,由藤堂高虎进行营造,此前就已经修筑了石垣、土堀、石屏等防御设施,更是平整了土地划分了分区,诠家入住之后只需要修一座天守阁那就万事大吉了。
作为秀家留在西国的镇守大将,他也是在1个月前才从冈山前来大坂接受封赏,之所以就封之后没有前去赞岐留在大坂,就是想把冈山那边准备的情况一并告知秀家。
其实昨日宇喜多诠家等在一旁就打算与秀家谈这个事儿,可是秀贞刚刚与秀家闹得有些不愉快,诠家也有些有感而发,把这事儿就被暂时按下,只能今日来与秀家禀告了。
经历了昨日两人新身份的对话,秀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姿态来应对诠家。
反倒是诠家直接面对着秀家坐下,开口便向秀家问道:“殿下打算之后再回一趟冈山吗?”
这个问题让秀家沉默了几秒,但是秀家最后还是说道“没什么事的话,应该不会回去了。回去干什么呢?徒增伤痛罢了。”
“是嘛....”宇喜多诠家对于秀家的决定不置可否,开始向秀家禀告起这段时间冈山的准备。
“殿下的家卷,诸位夫人、少殿已经做好了准备,将会由御本番众护卫,第一时间启程前往关东。
考虑到旅途的疲惫,我与立原大人商议后决定,先将人从冈山运到大坂,再从陆路走到尾张,再登船走海路由船队沿途转运过去。
在关白殿下返回大坂,确立殿下的封赏之后我们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只是这个方案还没有得到殿下的确认,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这样实施了。”
这个方案是比较合理的,日本沿海船运一般也不会像游戏里面那样直接开船绕过纪尹,因为纪尹那边多山,沿海都是峭壁很少有合适靠岸的港口。
再加上那边人迹罕至,就算有部分惣村、武家势力在那里有村落,但是那边与纪尹领主、甚至天下人秀吉的统治也比较疏远,若是货物在那边被抢算谁的?
所以日本的海运好似被近畿一噼为二,西国的货物从大坂上岸,之后经过陆路运往北国。
其实在日本也只有近畿以西的海运比较发达,近畿以东因为面临太平洋狂风的影响,日本的小船根本耐不住造,这就使得海运在日本北部发展的很缓慢。
照例来说像日本这样的国家更应该发展处海洋文明,可惜也不知道为什么,日本的造船业的科技树点的就是有些歪,让他们在海船上落后了不止一个时代。
秀家入驻冈山之后,利用濑户内海海道大力发展商贸和造船业,如今在濑户内海秀家的冈山水军势力甚至能与秀吉的丰臣家水军硬碰硬。
而日本的海运就算再不堪,依旧是这个时代最节省时间、节省人力、畜力和过关费的选择。
最终要的是,相比较从冈山不行需要1个半月的路程,走海路相对舒适,也比较符合丰臣一门家卷这高高在上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