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罗马人给这些年轻人提供兵器支持，那么对于李二来说，自己只需要一纸布告发出去，就说大唐的潜艇将要对海上的海寇进行彻底清缴，任何滋扰大唐百姓生息的恶徒都将只有一个待遇，那就是格杀勿论。<br/><br/> 这看上去很残酷？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布告里边是有暗扣的。<br/><br/> 这个行动仔细推敲其遣词造句，就不难发现内容中所宣告的军事行动并不是针对天下一切海盗，而是针对滋扰大唐军民的海盗。<br/><br/> 这就意味着，很简单，你别跑来大唐的海域和沿岸村寨城镇犯贱就行了，布告里都没说禁军要追出去杀你，而神州自古就有江湖规矩，无理由的暴力等于犯罪，一切军队都必须师出有名才可行动，而，既然布告里都没说要怎么样。<br/><br/> 这当然就是师出无名了，禁军并不会追出去折腾自家人构成的海盗群体。<br/><br/> 而这帮海寇没办法顶着大唐禁军的凶威劫掠神州沿岸，自然就会出去专心开疆了。<br/><br/> 当然。<br/><br/> 这个思路里边，其实也还有一个问题。<br/><br/> 这个问题不是说这一套逻辑具体哪里细节不对，而是这个思路本身的问题：如果这整件事真的这么简单。<br/><br/> 那就简单啊，作为皇帝还有什么可愁烦的呢。<br/><br/> 但实际上还真有，因为这些年轻士子虽然都受过教育，武德也相当丰沛——先是抛下神州故乡投奔海盗，追求“搞票大的”，凶狠程度不必担心，都是好苗子。<br/><br/> 但再好的苗子也需要积累经验学习各种不同领域的知识，出海开疆岂是轻轻松松、敲锣打鼓就能干成的，更关键的，还要积累自身的资源，要有更多的兵器，更大的队伍，更良好的训练，更稳定的食物来源。<br/><br/> 有这种种因素在其中，航海之艰难自就不必多说，这些年轻人都没有经过充分发育，要在海外攻城略地，顺利的如朝廷所期望的那样不断取得成果，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本来是不可能的。<br/><br/> 但罗马人给他们送兵器送资源了，这事就未必不可能了！<br/><br/> 而既然罗马人可以给他们送，那么……万一还是不太够用，需要帮助的时候，这种时候大唐也来给他们送一送，这事等于就这么解决了。<br/><br/> 真要是这样反倒好办，李二之所以感觉棘手，说白了还是大唐现在也拿不出那么巨大的资源投入到开疆这事上，以从军民两条路线同时的、以正常的方式出手搞开疆。<br/><br/> 不过想想。<br/><br/> 既然不怕罗马人搞事，那好像看起来，这事即便麻烦，但也不会麻烦到哪去。<br/><br/> 现在大唐沿岸海域最大的海寇团伙——目前是有两个，其中一个已经被彻底干掉，整个自己解体掉了，而且肉眼可见的这伙海寇不可能有能力将跑路的船和人都给召集回去，重新形成力量。<br/><br/> 因为这次突然散伙跑路的这件事里，并没有一个决定性的主谋，而是因为这些海寇原本。<br/><br/> 就找错了利用的对象，这些年轻人连自己作为帝国的主人都不好沟通，这些家伙很明显，就更不可能驾驭这些年轻气盛的凶徒了。<br/><br/> 另一伙就更不必说了，就是一群狡狯之徒，连凶恶都谈不上，就是借着罗马人相助的兵器和情报劫掠大唐百姓而已，这部分人没有什么可说的。<br/><br/> 这些家伙，罗马人资助他们之前，到大唐最开始开海的时候集中打击海寇活动之后，这当中一连好几年的时间这些家伙都没什么动静，鬼知道是在什么地方窝着。<br/><br/> 连大唐跑出去从贼的这些最疯的年轻亡命徒都散伙了，似这等无胆匪类，自然不敢再来滋扰什么。当然了，从道义上来说，自己作为皇帝，还是有义务组织军事行动，将这些海盗真正意义上全部消灭掉。<br/><br/> 不过这自然也不是因为李二不想这样干，而是海洋太……大了。<br/><br/> 巨大如沧海的可怕范围，岛屿、陆地，星罗棋布不知有多少，这些家伙乘着船，谁能知道他们躲到了什么地方？这根本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禁军要去……<br/><br/> 去作战对于大唐的禁军来说是很简单的，现在四海洋面上的任何一个势力，管他是天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在大唐的禁军面前就是四个字，一碰就碎。<br/><br/> 但去搞剿匪这就不同了。<br/><br/> 在陆地上，神州不缺神机妙算的高阶文臣，这些家伙也可以轻松拿捏任何陆上势力，什么山匪了，各种草头王了，之类的人的心态。<br/><br/> 但在海上，什么事都说不清——陆地上的山匪或者草头王安营扎寨，那位置都是有讲究有选择的，这方面的东西，李二麾下随便一个谋士都能轻松给你摸清全国的有利地形。<br/><br/> 但海上，别说是李二麾下的房玄龄杜如晦这些人了，就是那些海寇自己，只怕都对自己几天之后在哪片海边停靠在心中无数。<br/><br/> 人家自己心里都没什么谱子，这哪怕是道家教育背景，最神机妙算，与诸葛亮最相近的大臣魏征，又要如何庙算。<br/><br/> 这也可以说是航海的真正风险之一，无论多有本事的豪杰，到了海上就得求老天爷赏命，然后还得当心随时可能从任何方向露头出现的海寇劫掠。<br/><br/> 这也同样，可以说是李二之所以无法真的强制那些海商出海去美洲开辟商埠，为大唐的扩张伟业效力的原因，的确是大海本身的恐怖威压，压根就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br/><br/> 而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就的确没有必要去要求任何人非得出海不可，有一路人就帮助一路人，这才是正道——最起码，正确的思路！<br/><br/> 这个时候，李二不由感叹起了秦汉帝国当时的决策者目光之厉害，实际上战国的攻伐，从来就不是战国这场游戏的重点，真正的重点，是谁能让进攻进取，变成一种好的、且真实的人生玩法，最终的答案……自然就是军功爵制。<br/><br/> 军功爵制的开始与结束，这正对应着秦汉时代的兴起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