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六年的一场雨,打湿了中山装男人的长发,也让他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一片落叶从他脚下挤走的雨水冲走,不是那只遗失的高跟鞋。
街道是由灰色的石砖铺成的,排列有序却水流不通,有不少雨水都顺着砖缝进了泥土中,路面狼藉。
一个扬长而去躲避暴雨的黄包车夫苦着脸,晚上的生意没法再做了。
路过的一名苍发乞丐,被一名穿着黑白制服的警员重棍锤了几下,在充满雨水的路面拖走。
他浑浊的眼珠,一直在紧盯着面前的那栋大房子,满是艳羡,又看向撑伞的季礼,作揖祈求。
季礼选择了无视,时代终究是变了,竹马会馆比他想的要大,也很特殊。
因为四周竟然会有警员清场,除了雨水,一切都被清理掉,可想而知会馆的主人是多么有钱有势。
只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样有权势人物的府邸,为什么周围会有商贩与乞丐?
竹马会馆,有三层,从外面来看只有一层和二层是亮着灯的,里面人影绰绰,不时有欢笑声传出。
面积极大,但从外看去还无法明确,但只是这个花园,就足见一般。
“这位先生,请您出示邀请函!”
门口两个穿着黑衣的壮汉,见季礼迟迟没有反应,声音放大重复了一遍,但语气还保有尊敬。
他们都知道,今天要来的人物都是多难招惹,所以即便季礼无礼,他们也只能忍让。
季礼放弃了观察,时间已经快到了,于是从怀中掏出湿了一角的邀请函,递给了那名壮汉。
壮汉确认无误之后,语气更加尊敬,甚至身子都弯了下来。
“原来是季先生大驾光临,请您见谅,馆长有事外出、主管本一直在府门等候,只是刚刚有事离去,我现在就去叫……”
季礼心神一动,看来他的身份极为重要,可以让那位管事的主管冒雨迎接。
听着壮汉的解释和讨好,他摆了摆手:“秋雨阴冷,不必拘于礼法,前头带路。”
壮汉见季礼没有责怪之意,松了一口气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另一个黑衣壮汉赶紧上前,打开府门。
“季先生请。”
“呆子,快帮季先生提箱!”
开头的壮汉瞪了同伴一眼,接过季礼手中的皮箱,递给了同伴。
季礼看着这两个人,对于自己身份的特殊,再一次有了新的认识,随后阔步往前走去。
那个皮箱里,装着他的剧本,最主要的是放着他准备好了的一系列杀人工具,在这三天时间内,他一直在琢磨杀人手法,已经预备好了几样。
具体要落实在哪个人的身上,还要继续观察,时间紧任务重。
一路上,季礼没有多少表情,这也是他事先准备好应对之策,只是这个模样让身边的壮汉更加心惊胆战。
其实季礼一直想试探一下,看能不能从壮汉的口中问出些自己身份的信息,但想了想又放弃了。
事实上,这个壮汉能知道的也不多,而且还有可能引起那个所谓的主管怀疑。
“就在前面了,季先生您慢点,小心路滑。”壮汉一路上也没怎么敢说话,现在送到地方反而松了口气。
季礼留意了一下会馆外听着的数辆轿车,随后会馆大门开启,一个穿着长衫的儒雅男子出现。
一出现就躬身作揖,态度十分恭敬:“实在抱歉,季先生驾到我却未能亲迎,还请不要怪罪的好啊。”
儒雅男子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头发梳的齐整,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很是明亮,说话做事极有章法。
季礼微微一笑,嘴上说着不妨事,就顺着他的邀请往大厅里走去。
主管挥了挥手,让壮汉提着季礼的皮箱先一步进了会馆,二人并肩往里走着。
他并没有给季礼解释拿到哪去,而季礼也不敢主动询问,他认为是早就安排好的。
一进入会馆,季礼被金色的灯光晃得有些刺眼,由暗到明,他还没第一时间适应。
而一楼大厅是什么都没有,显然这里并非待客厅,而大厅的两面墙壁上,放置了不少西洋画。
季礼也看不太懂,倒是最中央的一个雕塑,让他脚步放慢。
这是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性雕塑,大概有两米高,它坐在石台上,面露愁容,低头思考,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主管温煦一笑:“人是被思想填满的生物,如果脑子里的秘密少一些,或许人生也会轻松许多了吧。”
季礼不解其意,但点了点头。
绕过大厅,一个方形的大门,被主管伸手推开,而里面的世界才让季礼眼前一亮。
这应该就是宴会的中心,大约有二百平米,其内金碧辉煌,灯光更加璀璨,连吹来的风都带着一丝香气。
中间摆放着一个长长的餐桌,上面摆放着怒放的鲜花和琳琅的酒品,只是餐品还没有呈上,四周传来舒缓的音乐,曲调悠扬。
那懒散而又华贵的气氛,甚至将季礼有些疲惫的身心都舒缓了下来。
而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餐桌前已经落座的五个人。
坐在右一的是一位叼着烟斗的贺兰,他的打扮像是个有钱人,穿着金色的长衫外披马褂,攥着烟斗的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翠绿色的扳指。
他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看得出来其身份不一般,看到季礼出现,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惊色,但隐藏得很快。
随后有些生硬地扭过头,脸色变了变,像是不愿意在这个场合见到季礼。
而右二的位置,则是空着,但桌前放着一个乳白色的手包,想必是一位地位不低的女子,只是暂时离场。
右三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端着高脚杯的年轻男子,西装笔挺,头发抹得锃亮,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眼神微微有些轻佻,带着一份盛气凌人。
在见到季礼出现的时候,神态寻常,好像没有什么动容,随后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而左一的位置,季礼发现是戴英琪。
不过戴英琪的打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也是西装,但穿在身上有些宽松,撑不起来,可头发和造型刻意显得老成。
很明显,他要扮演的角色身份不低、但年龄和他不太符合。
在看到季礼时,不动声色,但手掌却微微颤抖,他正在抑制自己的紧张。
最让季礼惊异的是,在戴英琪的身边,坐着的是穿着一身青花瓷花纹旗袍的梅声,脖子上戴着一条珍珠项链,看起来青春靓丽,又不失华贵。
最主要的是,他赫然发现,梅声与戴英琪座位靠的十分近,二人似乎关系极为亲密!
相比于这几人,江林的打扮就平凡许多,他穿着一身书生似的长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表情很不适。
他更像是一个混进达官显贵中的平凡人,所以较为拘束。
正当季礼,被主管邀请落座之际,他听到了来自后方的一阵脚步声。
高跟鞋踩在地毯发出的声响有些沉闷,人还未临近,那玫瑰味的香水就钻进了季礼的鼻子里。
他回眸看去,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炙热的红色旗袍搭配黑色披肩,与梅声的打扮呈现两个极端,一冰一火。
步步生莲,婀娜多姿,带着香风来到季礼的身边,将夹着细烟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
“呦,我道最后一位贵客会是谁,原来是季先生,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流苏可得去迎你呀!”
季礼眯了眯眼睛,对准了那个自称“流苏”的艳丽女人,他没看出任何做作与表演痕迹,一举一动十分自然。
他无视了这句调笑的话语,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闪即逝的怨恨,消失的速度之快,甚至让他觉得像是错觉。
流苏的表现,如果真是演出来的,那么季礼确是看走了眼,新人中竟又如此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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