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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广州之战(四)

越井岗的沉寂静在第二日天明后被打破,随着清军大营号角声再次响起,正在休息的平南军立时被正在巡逻的兵丁叫醒,然后进入预定的作战地点。
清军的这一次攻势显然比前几日更要勐烈,号炮声中,越井岗主峰观音阁前的平南军观察哨已经清楚地看到成千上万的清军从军营中开出,很快摆出了战斗对型。
和前面的攻山不同,这次甘肃绿营几乎集中了所有的火炮,仅有的四十余门红夷大炮也被随军的民夫推到了山下,可是那些运输火炮的民夫在布置好炮兵阵地后却震惊地发现自己回不去了,因为近千民凶神恶煞的清军已经提着大刀和长矛出现在他们左右和四周。
“将爷,我两个儿子都被王爷带去广州西城了,家中就剩下儿媳妇和一个两岁的孙儿,看在我一家老小替大清卖命的份上,饶了小老儿吧,小老儿若是死了,我那孙儿可怎么活?”
“将爷,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小的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如果小的要是有什么意外,我那老娘可怎么活?”
这几日的攻山战太惨烈了,百姓都知道,若是真上了战场,那基本就是十死无生,可他们却不敢反抗围拢在他们周围的清军,只得一个个跪倒在地不停地哀求。
“你们是不是大清的子民?要不是我大清皇帝文武仁圣,你们能吃饱穿暖吗?现在逆贼猖乱,你们不思报效朝廷,报答我大清朝廷的恩情,反而顾念自己的家小,你们这是端着我大清的碗,却想砸我大清的锅,左右与本将把这些敢扰乱军心的推到阵前斩首示众。”
奉命指挥炮队的张云翥勃然大怒,抬脚向跪在他面前的一个百姓狠狠踹去,将那哭的死去活来的百姓踢成了滚地葫芦,可他依然没有收手的意思,一把抢过身边侍卫的长刀,又重重噼了过去,他虽自诩文人,但却不是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迂腐之辈,杀几个百姓在他看来就如杀鸡一般。
“锵、锵、锵……!”
围拢在民夫周围的清军也是闻风而动,一个个挥舞着刀矛向着身前的百姓扑了过去。
三天的攻坚战,随军的百姓伤亡一万余人,这同样令甘肃绿营感到畏惧,因为他们知道,若是由他们充当攻山主力,虽然不至于折损这么多人,但死伤个四五千人还是有可能的。
虽说越井岗上的防御工事已经被摧毁的七七八八了,但平南军主力并没有什么损伤,而且清军又是仰攻,为了避免不必要得伤亡,甘肃绿营自然愿意把百姓推在前面。
“小的们愿从将军号令!”
“小的们愿从将军号令!”
望着那些清军士兵宛如杀鸡一样,将刚才那十几个求饶求得最厉害的百姓硬生生从身边拖到了队伍前面,然后宛如杀鸡般,被长刀砍断了脑袋,适才还哭天抢地的百姓哪里还敢说话,一个个吓得呆呆地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在征调民夫的同时,肃州总兵杨世清也带着一千余士卒在阵前摆好了阵势,这一千多士卒皆是身披双甲,喝了绝命酒的勇士,今天他杨总兵要亲自督阵,拿下越秀岗这个广州最后的屏障,以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
“呜呜呜……!”
在苍凉的牛角号声中,甘肃提督张勇亲自擂响了进兵的战鼓。
两千余在广州下辖州县征集的民夫率先被推上了战场,他们的身后便是杨世清统领的千余精锐,然后就是无数拿着弓箭和火铳的远程兵。
清军鼓噪了近半个时辰,山上的潮州兵都知道清军又要发动进攻了,而且看这架势,很可能就是总攻。
“刘帅,清军利用炮灰攻了三天,虽然咱们兵马没什么损伤,但山上的防御工事都被破坏的七七八八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挡的住西北蛮子的进攻?”
潮州副将陈文弢乃是和刘进忠一起在芜湖随马得功降清的手足兄弟,四十年的征战生涯,令他早就见惯了生死,但今天他却在清军的兵锋下畏惧了。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清军驱民攻山而畏惧,这种事当年他在农民军里早已司空见惯,他是因为开战以来张勇屡屡算计得手畏惧,现在他已经不确定能不能守住越井岗了。
“怕啥,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老子自随耿精忠造清狗的反以来,杀过的鞑子海里去了,反正已经够本了,而且据苗之秀传书所说,马仲英就在香江,咱们若是表现太差,将来就是投琼州军,也会被人家瞧不起,你传本帅将令,让儿郎们都打起精神来,别被西北蛮子小瞧了咱们。”
刘进忠却浑然不惧,当年耿精忠投清后,他改投郑经,在潮州力抗福建巡抚刘秉全和伪清平南王尚可喜的两路进剿,将尚之孝打的狼奔豕突,伪清续顺公沉瑞更是被他在饶平生俘,如今越秀山诸岗虽然易守,但越井岗却背靠广州,而且香江那里还有琼州军援军,他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而且刘进忠还有深一点层次的考量,就是琼州军援军其实已经抵达珠江口,然而对尚之信的通报却是还在增援的路上,显然马仲英这是存了别的心思,说不定就是想来个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从尚之信和岳乐口中虎口拔牙,拿下广州这个天南第一重镇。
所以越井岗他势所必守,不光是为了取信尚之信,还要让琼州军看看潮州兵的真实战力。
惊恐的百姓被清军分批驱使着冲向越井岗,他们没有武器,只有排头的人才配有简陋的木盾,他们不想死,可是身后大清军的长刀令他们无比恐惧。
“上滚木擂石,把这些无胆的废物敢下山去。”
在前指挥的潮州参将孙文武大吼着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和清军交战多年的他对这种驱民攻城的伎俩再熟悉不过了,他知道,在这人命如同草芥的乱世,你不狠,那倒下的只有是自己,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轰隆隆!”
随着一阵阵巨响在平南军工事内传扬开来,无数滚木擂石如同山洪暴发一样向山下滚去,而且这些滚木擂石在惯性的作用下,越滚越快,越滚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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