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沉默了。
在人族的修真界，无论是宗门大派，还是大小家族，有时候为了守护某种东西，或者是为了完成某种使命，确实可以牺牲整个族群。
而相对于整个族群，个体的性命就显得更加微不足道了。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灵蛇一族作为妖族，而且还是冷血一类的妖族，竟然也有这种深刻的守护理念，以及如此强烈的使命感。
看着沉默中的萧寒，青衣女子微微沉吟。
她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只是十分恭敬且相当客气的伸出一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于眼前这位非同一般的青年，她虽然只是初见，但是却能够深刻的感受到这位青年清冷的外表之下实则隐藏着一颗无比炙热的心。
否则，以这位青年如今的身份，根本无需对一条时隔了十几年的蛇妖做到这种程度。
既然青年有着一颗如此热忱的心，那么有些话她便只要说得恰到好处就可以了，无需太过直白。
她暗自觉得，以这位青年如此热忱之心，即便只是为了绿衣女子一人的安危，对于她们灵蛇一族眼下的危局，应该也不会袖手。
待萧寒从沉默中回过神来，青衣女子便与一旁的那位白衣女子一起，继续在前面领路，带着萧寒等人穿过那个弯道，一同进入灵蛇一族的灵山主殿。
说是主殿，其实只是一片无比巨大的中空山体。
中空山体的中央位置竖着一根高耸巨大的盘龙柱，直达山体的最顶端。
不过这根巨大的盘龙柱所镌刻的并不是远古时期的神龙，而是一条模样有些凶悍的巨蟒。
定睛细看，萧寒觉得这盘龙柱上所镌刻的这条巨蟒竟然还有几分眼熟。
巨蟒从上而下，庞大的蟒身几乎覆盖了大半跟盘龙柱。
蟒首朝下微仰，一对栩栩如生的眼睛，似乎时刻在盯着盘龙柱正下方地面上的八个方位。
此刻，这八个方位上分别盘坐着八位中年模样的女子。
她们一动不动，宛如石雕一般。
不过她们每一位的气色都不太好，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
这应该与之前青衣女子所说的守山血阵有关。
而在这些中年女子的中间偏上位置，单独盘坐着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妪。
与八位气色不好的中年女子相比，这位单独盘坐的老妪的状态似乎更加糟糕。
她身形消瘦如稿，两眼深陷，额骨很夸张的向外凸出，干枯如同枯树皮一般的面部表皮，褶皱密布。
倘若不仔细感知她身上还有气息尚在，多半都会认为她只是一位已经坐化多年的干尸。
听到主殿入口的动静，头发雪白的老妪下意识的睁开双眼。
不过看到只是走进几道身影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她又缓缓闭眼。
然而就在她刚刚将眼睛闭上的一瞬间，却又猛然睁开。
因为在刚才进来的这些身影当中，她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更重要的是，这张熟悉的面孔并不属于她们灵蛇一族。
这张熟悉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紧随青衣女子和白衣女子身后的萧寒。
在十几年前的时候，萧寒曾来过她们灵蛇一族所在的灵山外围。
而那时，她正好在场。
阴阳谷号称人族的死亡禁地，极少出现人族的身影，而她们灵蛇一族所在的灵山，出于阴阳谷深处，出现的人族更是少之又甚。
所以对于这位人族，她的印象极为深刻。
当然，之所以让她的印象极为深刻，除了萧寒的身份本身是一位人族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当年他的身边还跟着一条血脉极为恐怖的青蛇。
老妪认出了萧寒，萧寒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位当年的老妪。
隔着百余丈的距离，他缓缓躬身，对着老妪所在的位置恭敬的行了一礼，道：“晚辈见过前辈！”
或许是因为相隔的距离有些遥远，或许是因为老妪本身的身体状态已经不太好，或许是因为老妪与萧寒的境界本就相差无几...
她竟然丝毫也感知不到萧寒身上的气息。
所以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这位当年的练气境少年，如今已经脱胎换骨，今非昔比。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对着百丈之外的萧寒微笑的点了点头。
也就在这时候，青衣女子似乎已经注意到了眼前这种窘境，她赶紧给一旁的白衣女子递了一个眼色。
之后她才十分客气的看着萧寒以及萧寒身后的练凝霜和绿眼睛云雀，道：“萧公子，两位姑娘，里边请。”
萧寒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道：“姐姐请。”
就在萧寒起步继续往里走的时候，心领神会的白衣女子已经从另一边快速的朝着盘龙柱的方向而去，准确来说她是在朝着那位头发雪白的老妪方向走去。
当萧寒跟着青衣女子即将走到盘龙柱最下方的地面之时，白衣女子已经疾行到白发老妪的身后。
“素萱拜见姥姥！”
白衣女子停在距离老妪五六步的位置，恭敬的行礼道。
即便她已经在尽可能的压制内心的情绪，但是在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仍然有些颤抖。
亲眼见过萧寒出手之后，她与那位青衣女子一样，都觉得那位名为萧寒的人族青年或许能够助她们灵蛇一族缓解眼下的困局。
听到身后的声音，已经重新闭上双眼的老妪缓缓睁开。
不过她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问道：“什么事？”
甚至贸然被人打扰，她显得有些不悦。
白衣女子微微一怔。
从老妪淡淡的语气中，她自然能够听出老妪有些不太高兴，不过她丝毫没有退缩，抬起头看着老妪的背影，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姥姥，我与青冥一致认为，您应该亲自见一下那位来自人族的萧公子。”
老妪干枯的眉头皱了皱，道：“这位人族青年老身并不陌生，十几年前就已经见过了，你们招呼着便可，只是不要怠慢了就是。”
说罢，不等白衣女子开口，她便直接淡淡的喝道：“好了，退下吧！老身还要静修，以便迎接下喇
白衣女子被老妪骤然冷淡的语气震得一惊，不过她并没有退下，而是更加坚定的说道：“姥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素儿可以断定，这位萧公子决然已经不是当年您所见的那位萧公子了，所以恳请您一定要亲自见见他。”
“哦？”老妪轻咦一声，顿时怔住。
不过回过神的瞬间，她却直接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算了...”
稍稍顿了顿，她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老身知道你们的心思，不过我们灵蛇一族的气数已尽，就不要再连累这位人族青年了，你们简单招待一番，然后给他一些能量晶石，尽快将他送走吧！毕竟他作为一位人族，能够两度来到我们灵蛇一族的灵山，也算与我们灵蛇一族有缘。”
白衣女子的话一时间确实让她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念想，不过转念一想，她又立即否定了这种念想。
毕竟才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算当年那位少年再过逆天，也不可能成长到可以协助她们灵蛇一族缓解眼下的危局。
白衣女衣默默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攥紧了已经被汗水打湿的手掌，道：“姥姥，这次要不是这位萧公子出手相助，我们姐妹们或许已然死在那群寒蜈一族的手中。”
“什么？”
听到这句话，老妪猛然一怔，一直浑浊的目光骤然一清，第一次回头看着白衣女子，问道：“你说...是他救了你们？”
白衣女子神色肃穆，点了点头，道：“不仅如此，他的出手完全将我和青冥，以及在场的每一位姐妹都惊呆了！”
“如何？”老妪的眼睛直接冒出了精光。
白衣女子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深吸了一口长气，才继续说道：“首先，他随手就捏死了那领头的寒蜈一族；紧接着，他只出了一招就定住了在场十几条实力与我们不相上下的寒蜈一族；最后，一道金光闪过，便将这些寒蜈一族全灭了。”
说罢，她用力吞咽了一大把口水，脸色微微发白的感慨道：“太震撼了！”
老妪顿时被深深的怔住了，神情呆滞的看着已经说完话的白衣女子。
足足怔住五六息的时间，她才稍稍回神。
不过这时候她的心却沸腾般的剧跳了起来，震撼之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继续看着白衣女子，问道：“你确定自己所说之人是与你们一同进来的那位青年？”
白衣女子很肯定的点了点头，道：“非常确定，当时青冥和众姐妹们都在场。”
老妪沉默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抬起头，又认真的看了一眼正处在盘龙柱前方的萧寒。
“对了姥姥...”就在老妪沉默的间隙，白衣女子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认真的补充道：“这位萧公子认识绿幺，而且他与绿幺的感情似乎非同一般。”
老妪看了她一眼，道：“这个老身知道。”
说话间，她已经干脆利落的站了起来。
如此行云流水的动作，似乎完全不像一位如此模样的老妪。
朝着萧寒方向疾步而行的时候，她的口中还在喃喃自道：“果然是他...这人世间竟然还有这等超乎寻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