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枯岩笑的时候,来自躯体的猥琐与来自神魂的傲慢融合在一起,更显得怪异无比。
“说起来,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却还不知道你的,这是不是不太公平啊?你说呢?”
后一句却是在问陆如霜了。
陆如霜娇躯不停颤栗,朱唇颤动,说不出话来。
薛枯岩把匕首放在陆如霜肩上,另一只手抽出陆如霜盘住青丝的发簪,如云青丝便柔顺地垂了下来。薛枯岩凑近到她披散的头发上深吸一口气,“真香啊。这就是你收她为徒的理由吧,啧啧。”
季怀忧已经取出了诛邪法剑,握在手中,冷冷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薛枯岩打了个响指,官道两侧的树林里就走出一个个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物。
这些人物中,有堪堪化形的妖怪,有乡野村田的农夫,甚至还有背负刀剑的低阶修士。只是无论身份、修为,他们都双目无神,神魂死寂,像是木偶一样僵硬地走着,直到将季怀忧包围起来。
一,二,三,一共三十六具肉傀儡,其中还有三具气息强盛,应当就是幽魂魔宗的血傀儡。
幽魂魔宗修士,舍弃自身道体,炼就幽魂法体,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肉身,而是他们把所有人都看作是自己的庐舍。
这些庐舍,幽魂魔宗又会习惯性地把他们分成血傀儡和肉傀儡。
肉傀儡本质上就是一个植物人,击散了原主神魂,保留其生机,作为幽魂法体入驻的临时住所。换言之,没有人操控,肉傀儡就是一块石头,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血傀儡则要更加高明,也更加稀少。需要将原主的神魂、真气都炼入血液中,形成驱动傀儡的特殊能源。
一旦炼成,血傀儡甚至可以听从幽魂修士的简单命令,能够自主施法攻击敌人,和智能机器人也没多大区别。
“我在东南西三个方向,各自放置了一个血傀,我自己也在北方守着。若是这样都抓不住你,未免也太没用了。”
薛枯岩的解释,显然是在避重就轻。季怀忧想问的是他是如何在人群中找到他,锁定他的位置,薛枯岩所谓的在四个方向蹲守,根本毫无意义,并不是必要条件。
不过想想也知道,薛枯岩不会把自己的底牌告诉敌人。
“你想怎样?”季怀忧的目光看向陆如霜,经过一段时间,她已经要镇定不少,没有那么发抖了,静静地看着季怀忧与薛枯岩交涉。
薛枯岩嘴角上扬,“你若不想你的女徒弟死得很难看,你就束手就擒吧。”
季怀忧摇头,“你这是异想天开。”
“哦,”薛枯岩不见失望,退了一步,“那你把自己的法剑扔过来如何。”
“可以。我把法剑扔过去,你就放了陆如霜。”
“好,倒数三二一。”
“三——”薛枯岩收起匕首,季怀忧回剑入鞘。
“二——”二人对视一眼,暗自蓄力。
“一!”
季怀忧猛地掷出诛邪剑,饱含真气的一击,让法剑如雷霆霹雳一般,连剑带鞘砸向薛枯岩。
这一击势大力沉,薛枯岩占据的又是一个外丹道的世家子,若是击中,妥妥的要换载具。
这个世家子的身份还挺有用的,薛枯岩也不打算放弃,间不容发之际连发两掌,一掌横拍,借力挪移开来,另一掌含怒而发,拍在陆如霜的背上。
陆如霜喷出一口鲜血,如断线风筝一样飞出,脸色煞白,呼吸微弱,眼看是不行了。
季怀忧连忙接住陆如霜,往她嘴里塞上一粒太乙长春丹。
她还没有修为在身,身体柔弱,把丹含在舌下,发挥出的药力就足以治疗伤势。不过脏腑的伤势,还是需要用心调理才能痊愈。
“我以为你会趁机偷袭。”
薛枯岩笑了,“我需要偷袭你?别说笑了。我有三具血傀儡,三十三具肉傀儡,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哪里用得着偷袭。”
说着,薛枯岩双手合拢,十指交叉,摆出了个奇怪的印诀,大喝道:“结阵!”
三十六道双眼无神的身影,依次站定,气机勾连同调,如若一人。
浑然气势形成一种庞大的压迫力,让阵中的季怀忧感觉像是背上了千斤重担。
“好!”季怀忧不禁赞叹出声。
若是真由三十六人来组成薛枯岩这座阵法,纵然训练有素,反而不见得如此气机融洽如一了。
然而这三十六人,现在由一人操纵,自然是众人同心,不分你我了。
趁着阵势初成,季怀忧不待对方运转变化,环住陆如霜的腰肢,瞅准修为最弱的一个傀儡,冲了过去。
并非季怀忧不想把陆如霜收入无咎囊,一心和美女贴贴,奈何无咎囊只能收入没有反抗意识的生灵,陆如霜虽然受伤,却没有失去意识,也就无法收入其中。
若是季怀忧会什么袖里乾坤的神通,倒是也行,可惜他不会。
且说看到季怀忧冲阵,薛枯岩面色不变,指诀变换间,其他人各自变换位置,气机始终勾连在一起,处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状态。
季怀忧冲阵的地方,立刻有数人赶过去,将内息输入一人体内,那人气机变强,不退反进,迎了上去。
数道剑气成落网之势将他淹没,令人讶异的是,那人身躯一震,口鼻喷血,依旧未退,竟然承受住了阴神级数的剑气轰击。
季怀忧目光一扫,立刻明白了其中玄妙。原来如此,这阵法会将一人受到的攻击平分给所有气机相连的人。
这也不难理解,以弱胜强,最重要的就是发挥出自己的数量优势。
但无所谓,阴神修士比起前两重楼修士,强的不只是真气修为,最关键的是,阴神本身就如同系统金手指一般,调控真气,变化招式,增强感应,每一招一式威力都要惊人得多。
骈指一点,又是数十道剑气破空而去。
这一次,傀儡终于不堪重负,倒地不起。连带着周围的三四个傀儡都身躯狂震,一时不能补位上去,拦住季怀忧。
这阵法这么容易破的吗?
季怀忧心中疑惑,身形却如大鹏展翅,凌空飞过,眼看就要飞出阵法的笼罩范围。
就在此时,一只纤纤素手悄无声息地按在他的胸口,掌力一吐,阴柔绵密而又沛不能御,绕过护体真气,直击肺腑经脉。
季怀忧飞出了阵外,也狂喷一口鲜血,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