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荒山的破庙之中,张生盘膝坐在地上,跟着脑海中的声音开始最基础的修行。
“我真的也可以练武吗?我听别人说年纪大了就练不了武了……”张生紧张得连自己惯用的谦称都忘了,在他的世界观里,年幼时才是最适合习武的阶段,年纪一大,思维定型,就再也不能修炼武道了。
是以,当听季怀忧说要教他修行时,他紧张得像是第一次前去拜师。
那是在一个夏天,听说有个小孩子只是在门外玩耍就学会了三字经,私塾里的先生找上门去,要教他学文,让他去参加科举。
季怀忧理解他的心情,像他这样的人,总是难免有些自卑的。不过他也不打算去矫正张生的性格,让张生慢慢修行,通过修行改变自己的性格,改变自己的人生,才是正理。
“别废话了,快开始吧。”
张生闻言,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
入定的方法有很多,但最适合张生这样的初学者的,还是数息法。数自己的呼吸,随着自己的呼吸,将意念转注在自己的吐纳上,想象身体里的五谷杂气随着呼气被排出体外,而天地之间漫溢的灵气则如流水一样,随着吸气,润入自己的丹田。
慢慢的,张生进入了状态,全部身心都投入了数息中。
这也跟季怀忧有关,他的阴神在张生的脑宫中,压制了张生的杂念,帮助张生感应天地灵气,这才使得张生那么容易入门。
武道修行与仙道修行不同,修仙第一步就要求感应天地灵气,而武道要到先天之后才开始感应灵气,故而仙道相对来说要更难入门,一旦入门,直到阴神之前,都是一帆风顺,无非是些水磨工夫。
武道则是易学难精,先从后天真气入手,打通窍穴经脉,最后逆返先天,再顺势感应灵气,但先天之后,就难了许多,至少玄真界是没有后续的法门的。
所以,季怀忧并不打算直接传授仙道法门,而是将仙道法门与武道修行融合,让张生能够修行地更加快速。
不说一日筑基,二日先天,至少今天先打通三关吧!
此刻,张生所在位置也是个风水宝地,或者说,寺庙宫观本就常是选在山水灵秀之处修建。
随着张生吸取天地灵气,季怀忧也不传授心法口诀,而是直接以阴神暗示张生,让他按照特定的经脉路线运化灵气。
毕竟没有学过人体知识,认不出经脉穴窍,与其费力教导这些死知识,不如直接教他如何行功走脉。
张生的聪慧是不用质疑的,季怀忧只引导灵气在他体内运行一周,他就记住了运行路线,依葫芦画瓢,很快炼出了属于自己的一丝真气。
真气衍生,即是所谓的炼精化气,那么精从何而来?精,血肉之精气,便是从每日的饮食呼吸,通过摄取谷物、肉食、天材地宝这些外在的东西提炼而来。以层次而言,真气由精气衍生提炼而来,必然高于精气。
故而若非大鱼大肉、营养充足又经常打磨肉身的壮汉,就算有着炼精化气的本事,也未必有能够支撑炼出真气的体能,炼出真气本身,就代表着元气大伤。
但张生并非纯粹炼精化气,而是以天地灵气混合自身精气,这便大大降低了消耗,不但没有萎靡不振,反而觉得真气炼出后,自己神采奕奕,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
趁着精气神尚且饱满,季怀忧再次引动灵气,张生则从容自若地意守丹田,以真气裹挟灵气,在经脉中一路疾行直转,每运转一个小周天,真气就愈发浑厚,待到七七四十九个周天后,真气直如长江大河,澎湃汹涌,一浪接着一浪,由丹田而起,攻破尾闾关,沿着髓路漕溪,直至两肩夹骨,贯通夹脊关,余劲未消,又显得温柔许多,通入玉枕关,使神与意合。
三观一通,犹如水满则溢,张生体内真气哗哗作响,一往无前,正如利刃劈竹,迎刃而解,任督二脉也一通俱通。
自此,百脉俱通,真气不再局限在小周天内,而是通过周身任督冲三脉,成为一个大周天。
雄浑真气在经脉之中激荡不休,张生不禁长啸出声,声震林野。
听得这声长啸,一男一女两道人影循声而至,到了庙门口,对峙而立。
男子面白无须,身穿锦袍,手提长剑,看上去是个正派人物,目光紧盯着女子不放,却是一路追着女子而来。
女子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身形高挑,几乎与追着她的男子一般高,翠绿色衣裙难掩玲珑的身段。
心中疑惑庙中是对方的援手,男子微微皱眉,朗声道:“在下李元晓,忝为百吉门长老,追杀魔门妖女至此,妖女的魔功厉害,不知庙里的朋友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百吉门必有厚谢!”
“魔门妖女”嘴角一撇,娇声道:“前辈别听这个李元晓胡说!奴家不过是家传了一些本事,哪里是什么魔门妖女!奴家名叫黄可卿,家住济州城南福汇坊,谁知这个李元晓夜半前来,想要窃玉偷香,幸好奴家学过一些武艺,这才侥幸逃过。为免家人遭到毒手,奴家只好一路逃至此地,还望前辈匡扶正义,诛杀这个采花大盗!”
二人呼喊了数遍,庙中却始终没有半点回应,不禁大窘。
张生在长啸之后,便听到了二人到来时衣袂破风的声音,又听了二人的自我介绍,对前因后果却还是不甚了然,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话。
当然,更关键的是,张生虽然真气雄浑,堪称一流高手,却不通武技,对自己的武道修为也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在他看来,庙外二人听上去就是传说中的江湖高手,他不出去还好,要是出去了,被二人夹击,说不得初出茅庐就要败亡啊。
虽然脑海里还有一个老魔头在,但张生可不敢肯定在自己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对方会出手相助。
但是一直不回话反而会引人生疑,想了想,张生捏着嗓子,故作沧桑的声音:“老夫对你二人的恩怨不感兴趣,速速离去此地,否则,休怪老夫一掌拍死你们。”
李元晓和黄可卿对视一眼,都大感奇怪,彼此之间紧张的气氛都为之缓解了一些。
这老头难道是走火入魔了?怎么连出面都不肯?
二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挪步向着山神庙又进一步,眼神交流中,安排好了各自的站位。
这二人在江湖中有一个名号叫作“雌雄双煞”,不过是未破三关的二流武者,说是双煞,其实就是夫妻双盗,依靠偷取富户金银为生,偶尔也兼职打家劫舍等其他下三滥行当。
只因在山阴时用“仙人跳”抢了百吉门弟子的武功秘籍,分赃不均,起了内讧,这才打了起来。
至于二人所说,自然全是谎言,就连名字都十分可疑。
眼下猜测山神庙中的前辈似乎走火入魔,有机可乘,本已水火不容的二人又忍不住再次搭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