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胎佛像如何能够抵挡得了季怀忧和了尘二人出手,掌力过处,泥胎寸寸开裂,现在佛最是凄惨,在二人掌力交相夹击下,碎得彻彻底底,甚至分辨不出碎块来自佛像的哪个部分。
过去佛同样遭殃,碎得厉害。
只有未来佛,只是碎了上半身,下半身虽然也遍布裂纹,却还能好好地立在那里。
而在未来佛佛像正中,却是个空洞,空洞里有一尊面目狰狞的佛像,材质特殊,正是血佛像。
原来如此,了尘恍然大悟。
难怪正语神通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血佛像的所在,知道的人没有祭拜,祭拜的人又不知道。这才有了刘铭成功规避掉正语神通的询问。
仔细看来,这所谓的血佛像与寻常佛像的忿怒相颇为相似,只是要小上一号,只有七八尺高,并不威严,反而显得有些邪异,望之令人心悸。
寻常佛像也有面目狰狞的忿怒相,佛像手中脚下也有人的头颅、心脏等物,但那些皆是泥塑,象征着人的种种烦恼无明。
而血佛像手中捧着的咬了一口的心脏却还鲜红着,看上去就像是刚从他人腹中摘出来的,血佛像脚下践踏的头颅,更让人觉得,那就是人的苍白头颅。
更不必说血佛像数只手臂里各自以人体为材料练就的各种法器了。
“阿弥陀佛。”了尘只看了一眼,就连忙口诵佛号,镇定心神。
季怀忧也不禁面露厌恶之色。
二人皆看了了缘的绝笔信,心中明白这血佛像全由人体上拆来的各种材料堆砌而成。即使看上去只是泥胎的血佛像本尊,也是由婴儿血液混合泥水塑造的。
只此一尊常人大小的血佛像,就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才得以塑成。
须知,血祭可以由已死之人的尸体进行,血佛像却只能由活人的身体铸造才能开启神光。
没等了尘开口,季怀忧就已冷哼一声,含恨出手。
炽烈的剑气由他掌中狂涌而出,如洪水一般漫布整个正殿,涌向邪异的血佛像。
谁知,血佛像上由六枚眼珠镶嵌出的妖异双眼忽然泛起红光,挡住了季怀忧的剑气狂澜。
剑气虽利,却难越雷池半步。
了尘也只慢了一步,他本也想出手,只是担心与季怀忧的攻势两相抵触,一加一小于二,就不妙了。
但见季怀忧未能建功,剑气狂澜露出了些许空隙,了尘便也出手,补上那些破绽。
此时夜未尽,日未升,因此了尘依旧以月华遍照这一招出手,出手之前,他还打穿了屋瓦,便以接引月华之力。
在剑气和月华掌力的夹击下,血佛像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红光越发淡薄,像是掺了水的红色颜料。
又过了片刻,了尘和季怀忧的功力都快耗尽,回气速度已经跟不上消耗速度,血佛像的红光才彻底消失。
令人心悸的轰隆一声,血佛像终于爆碎开来。
季怀忧和了尘全力出手下,血佛像就连残骸都未能留下,碎成了粉屑,仍旧堆在佛像内部。
“阿弥陀佛,未防有害,我们将这些残骸埋葬了吧。”
于是,在七宝寺后,二人掘了个小坑,把血佛像的粉末倒入盒子里,放进坑里,又以道门符咒和佛门结界加以束缚,这样一来,应该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到这时,二人才欣慰地长出了一口气。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漫长的一夜终究要过去了,天要亮了。
天亮之后,最大的好处是,铁佛子不能日游,也就无法阴神出窍找二人的麻烦。
说起来,铁佛子居然没有趁夜未尽时,以阴神飞遁前来,已是出乎二人意料了。
天际忽然响起一道尖啸,一道流光划破天际,在七宝寺上空疾停,然后悬在半空,放射起规律性地金、白、红三种光芒。
这是……
“这是寺中上师传讯。”了尘解释了一下,然后一跃而起,接了灵讯后轻轻落地。
以独门手法解开封印后,那道灵讯才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貌,原来是一张金色信纸折成的迦楼罗鸟。
这种传讯方式天心派也有,只是折成的不是金翅迦楼罗,而是白色飞鹤。一般只在本派管辖范围内使用,若是在外,还是得用传讯飞剑,不然极易被人拦截。
季怀忧避嫌,稍稍错开几步,了尘则是展开书信一览,越看越是皱眉。
这封书信是新任正语院首座梵可寄来的,信中对血佛案一事交代了几个要求:
一是把血佛像就地销毁,以免遗毒后人;
二是涉案凡人,若有作奸犯科者,移送官府,若未触犯律法,不得施展法力神通对待;
三是正语院中新旧交替,正缺可用之人,让了尘三日之内办妥血佛案,三日之后,无论是否结案,都要回归铁佛寺,重回正语院。
读过三遍,确信自己没有误解其中的含义,了尘不由长叹一声。
书信落款是正语院首座梵可,而在了尘离开正语院时,首座还是梵能,正语院是何时换了首座?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信上的首座印乃是由特殊法器印下,注入法力便可辨别真伪,很难仿造。
换而言之,了尘只能遵循这位新任正语院首座的指令,放弃追究赵家的责任。
“……此事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后面的事情,就不是贫僧能插手的了。”
血佛像虽然被毁,血祭却已经举行了七次,第七次是赵天顺帮助刘铭进行,那前六次呢?前六次能够顺利进行,七宝寺的历任住持是没有发现,还是和血祭之人同流合污了呢?了缘是否发现了七宝寺历任住持的劣迹,这才感到绝望了呢?
不,了缘师弟绝非那种轻易言弃之人,若不是天大的难处,他是绝不会轻易自裁的。
所以,历任住持,有人同流合污还不够,铁佛寺内部也在暗流汹涌吗?
“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回去之后我也会禀告宗门,让上面的人去查吧。有多大的能力,再去担多大的责任好了。”
了尘只能默然点头而已。
了缘的死不是结束,了尘自己回到正语院也不是结束,这一切只是又一个开始。为了那个开始,了尘也好,季怀忧也好,都需要再积蓄力量。
不然,就会像这次,遇到随便一个什么铁扇子、铜扇子,就要九死一生,连自家性命都保不住,遑论追查下去。
而在七宝寺千里之外,季怀忧与了尘心心念念的铁扇子,正在闭关苦修。
自与季怀忧交战后,铁扇子就略有所悟,闭关不出,甚至抛下了与刘铭未完成的交易不顾。
在铁扇子这种修士看来,天材地宝再好,终究不如个人的修行重要。是以他乘飞梭,一夜之间飞行了近千里路,回到了自己的一处洞府中,再也不理会七宝寺中的刘铭。
这才有了被季怀忧击退之后,他竟没有阴神出窍去找回场子。
当然,铁扇子也不是完全置之不问,他修书一封,传给了新任正语院首座梵可,望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刘铭一命。
至于梵可是否如铁扇子所求,这就不在铁扇子关心的范围之内了。他已经尽力而为,总不能为了刘铭一人,舍弃自身修为,与季怀忧和了尘以死相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