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胆子稍微小的船员,浑身抖簌地躲在了一些角落之中。而船长和大副、轮机长、二副则是货轮的领头人,不可能和他们一样躲在犄角旮旯之中。尊严还是要有的,尽管心脏“卟嗵卟嗵…”的跳个不停。大胡子船长强行让自己站的更直些,看起来腰板更挺一些,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室内成员道:“你们不用担心,如果我们这次被抢劫了,所有损失我来承担,到时会补偿给你们的!”说完之后还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大清国从鸦片战争之后,名户大开,许多洋行纷纷在上海,广州,武汉等地开办保险公司,而盛宣怀的轮船招商局不甘落后,早在二十二年前,合伙几家国家民族资本,在上海成立了仁剂和水火保险公司。陈天华将丰众长江航运总公司的船只,都悉数在仁剂和保险公司做的保单,投的险。但国内外保险公司近十年来,都有明确条例规定,但凡船只经过洞庭湖,鄱阳湖,太湖等水域,还有太行山脉的八径等地,任何保险公司是不会理赔的。原因很简单,这些地方水匪强盗实在是太多,都不在保险范围之内。所以,如果兰花号货轮在洞庭湖被劫,这次船长和大副他们就得赔惨,倾家荡产那是肯定的。“谢谢船长!”一群人嘴里喊着感谢,但是双腿的无休止颤抖,都出卖了他们的心情。大家是一脸的担忧看着楼梯舱门。身旁的轮机长十分紧张,他看着大胡子船长说道:“船…船长,等会有人下来,咱们要…不要开枪!”大胡子船长凶狠目光瞪向这个外强中干,又敢违抗命令的家伙道:“你在想什么玩意儿,脑子特么进水了吗?要是咱们的护航队员进来了呢?”“那…那万一是…进来的是水匪呢?”轮机长还嘴硬,拚命狡辩。“水匪?真的是水匪进来,你要是开枪把他们给打死了,我们这个舱里的所有人,还能有人活着吗?蠢货!”船长撇嘴怒斥道。他说完之后索性将自己的枪给收了起来。枪,平时就是用来吓唬吓唬人的,至于真的开枪这种事情,还真的需要惦量。屠夫来到锅炉房楼梯口位置,他弯腰侧过身子,轻轻的敲了敲盖板门,对着下面大声的叫喊道:“船长、大副先生,我是护航队的屠队官,我要进来了!”“好像是屠队官的声音!”大胡子船长听到外面有人在叫自己,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迅速的冲到门口,将舱门打开。看见屠夫走下来站在锅炉房门口,脸上身上全部是鲜血,大胡子船长和大伙都被吓了一跳,惊恐道:“屠队官,你这是怎么,受伤了吗?”可受伤了还能从容地跑过来说事,这有些不符合逻辑啊?!大伙用疑惑的眼神注视着他。屠夫竟还挺不好意思,他用干净点的衣角擦了擦脸,笑了笑说道:“没事,我身上都是水匪们的血,攀登上船来的匪徒已经被全部消灭,水匪们的进攻被打退了,可这…”“原来是这样啊,那实在是太好了!”还没等屠夫把话说完,锅炉房里大伙都兴奋地跳起来欢呼雀跃。“感谢上天,菩萨保佑,我们安全了!”“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没事了!”“……”一群船员听到登船匪徒全部消灭,进攻被打退之后,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许多人以为胜利了,激动的热泪盈眶。屠夫见状不能再说什么,可事情紧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说不准湖面和甲板已经开打了呢。他急中生智,一把将也在欢庆中的船长与大副两人,拉到门外细说。当屠夫将面临的危机和提议计划和盘托出时,船长和大副都惊呆了。敢情这该死的水匪并没有退走,而是暂时休整与准备,更猛烈的攻船行动还在后头!更要命的,现在护航队来请求船员们去甲板增援,共同抵御匪帮攻船。“这…这不行呀,这些船员不是军人,他…他们没有这种义务,恐怕行不通。”大副首先提出反对意见。“我也不想这样,但如果匪帮四周甩钩攀爬,我们的人手不足,看不过来,最终被水匪攻占船只,不光是咱们护航队队员性命不保,你们船员们就能安然无恙?要知道这兰花号可是抵抗了一整夜,匪帮损失惨重,快艇十几艘被击沉,人数伤亡至少在六七十人,谁能保证他们上来不搞屠杀?”屠夫这番话的意图很明显带有威胁,就是现在大家已不能分彼此,都是一条船上生死与共的兄弟,齐心协力共同抵御,就有存活的可能,否则,那就是同归于尽。“船长先生,不到一个小时,天就开始亮了,咱们后继船队也应该赶上来了,还有丰众公司的铁甲炮艇应该赶过来,还有血狼号炮船都会赶过来的。”屠夫把思想工作的目标对准大胡子船长。“你是说咱们只要坚守一二个小时,咱们的援兵就会到来?”船长基本被说动了,但他还是追问一句。“正是如此。”屠夫表情严肃地点头称是,就像是他已得到了确切军情通告似的。“好,这事我去动员大家。”船长同意了,只见他回转身对船员们喊话:“大家请静一静,听我说,刚才屠队官把当前的情况通告于我,水匪可能在天亮之前要做垂死挣扎,进行大规模的攻船,而护航队现在人手严重不足,这时候需要我们的船员们站出来增援他们…”大胡子船长的话还没说完,下面就哄地一下议论开了。“让船员们帮着守卫,这叫什么事啊,有生命危险,到时死了伤了的怎么算?”“我们没这个义务…干脆咱们投降。”“……”面对这群船员们的丧气话,曾经是绿营军官的大胡子船长,这次发飚了,只见他虎目圆瞪,大声吼道:“你们听着,我是兰花号货轮的船长,要对整个船队财产人员负责,我现在要求你们上甲板与护航队共同防御水匪,本船长愿出大洋千块,对这次奋勇杀敌者重赏,而临阵退缩者,今后就不配在长江航运公司继续干,并且也休想到别的水运公司去。”大胡子船长这番话,前半是动员加利诱,后一半那就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