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见上鸾蓉的面,陈天华就有办法让事情继续深入下去。让知客没想到的是,这穷酸公子还会搞出这么个损招,让他确实有些左右为难。他心里暗忖,这下可不知是真还是假。倘若真的,他挡住了,事后责任可担待不起。假的,他却放进去了,会被鸾蓉和红袖书寓大掌柜责罚,而且,还责罚不轻。这下可让知客作蜡了,只见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有数十下,愣怔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也来了个脑洞大开。只见他定神,对着陈天华冷然道:“红袖书寓规矩,要见鸾蓉姑娘可以,得先支付十块银洋钱,作为传唤的开口费。”他将门口那碗三块银洋的茶水钱,提升至十块银洋钱。“啊…十块大洋的开口费…”陈天华惊得蹭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上去一脚踹飞这可恶的胖知客。麻痹的,传唤一声还特么要十块大洋,还美其名曰开口费,这分明是强取豪夺嘛,跟抢银行有啥区别?但得忍,必须得忍了又忍。陈天华的内心,在不断地告诫自己。他攥紧的拳头还是松了开来,只是低沉地怼道:“这么贵?这是什么规矩?”瞧见陈天华变幻无序的神色,知客心里得意了起来,他面无表情的冷哼道:“贵吗?不贵吧!而且事先声明,小的只负责传唤,也就是将客官带到鸾蓉姑娘的阁楼下,见与不见,那可要由她自个来定的呵。”玛的,小爷见正一品大员张之洞都没这么难,她以为自己是王母娘娘不成?知客见陈天华被呛得不吱声了,他得意地撇撇厚嘴唇,耸耸肥胖的双肩,意思是你舍不得这钱,那就赶快闪人走吧。陈天华心里也着实恼了起来。一个青楼女子有这么大的谱吗?当真是背后有靠山,有恃无恐了不是?他真想拂袖而去,但转眼一想,约见光复会的联络人,才能搞定那个叫霍山的冶金工程师,这个事体重大。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就是十块大洋嘛,给他,过了这关再说。陈天华气管气,手不由得往几个衣兜里摸了摸,还好,除了几张银票,刚好有十几个大洋。他出门时,总是带上些钱两,以备不时之需。这下,还真派上了用场。他从两个衣兜里,掏出来凑成十块大洋,放在手掌心上颠了颠,很不情愿地递到知客的胖手上,脸上写满了肉痛两字。接过钱的知客也不废话,扭身就往里面走,心道:还真是个乡下佬、阿莫灵,钱扔进黄浦江打了水漂都不明白。这个高贵的鸾蓉姑娘,岂会见你这个穷酸公子爷,你算哪根葱呵!嘿嘿,这十个银洋钱,摔在水里,还能听得个大响呢。跟随着这个尖酸刻薄、势利眼的知客,陈天华大踏步走进红袖书寓的内园里,这才发现,里面果然是别有洞天呐。一座典型的江南园林,假山流水,画廊小桥,翠竹苍松之间隐着一座座楼阁,不时有丝竹之时隐隐传来。顺着曲径小道,二人走到一栋二层的朱红小阁楼前,知客道:“这里便是鸾蓉姑娘的居所了,公子贵姓,小的这便前去通报。”陈天华笑道:“本公子姓陈…”他报上了自己的姓,倘若那信使就在里面,应该就会明白的。“那好,请陈公子在此稍候,小的便去通禀。”知客说完就往小阁楼走去。此时的陈天华内心轻松了许多,不管怎样着,现在是身临其境,见面目的应该可以达到了。想到这里,他便背负双手,饶有兴趣地欣赏起园内的景色来了。话说朱红小阁楼内。鸾蓉正在软塌上歇息,那女婢进来,俯身在其耳边低语道:“禀小姐,楼下有位姓陈的公子求见,知客说是您老家来的人。”老家来的人?这是一句社团暗语。鸾蓉眼里闪过一阵惊异,难道是光复会总坛派人来了?鸾蓉的目光,只亮了一瞬间就暗淡了下来。她想到这个联络点,只服从于‘文雄公子’一人辖下。总坛现在东南亚,来人递信,或需要约见文雄公子,一般都是用暗语。‘老家来的人’是暗语不假,但‘姓陈的公子求见’云云就没听说过。难道说还真是江南老家来沪上找她?她在红袖书寓里,老家人可无一人所知哦,不可能是老家人寻来的。难道说此人真是社团里的人,他就姓陈。那婢女玉清见鸾蓉蹙眉皱脸的,以为来者是个江湖骗子,连忙说道:“小姐对不起了,奴婢这便去回了他。”说完,丫鬟玉清抬脚准备出门下楼。“慢着…”鸾蓉抬眸唤住了正要下楼的贴身丫鬟玉清。她想了想转过头去,微笑着对婢女说道:“玉儿,你去告诉那位陈公子,按红袖书寓规矩,想要见本姑娘,需要作出好的诗词一首,或是能精通音律,如不能其一,便恕无理由见面了。”“是,小姐…”玉清抿着笑离开了。婢女玉清当然不知,这是鸾蓉小姐的一种试探。如若万一真是光复会总坛来客,但又换了暗语,那总得有点信物或暗示些什么吧。楼外,当陈天华听说,还要做诗一首才能相见,真气得是一跳八丈高。但见他青筋爆头,虎目圆睁,脸色涨得红里透着黑紫,憋屈得比便秘数天还难受。麻痹的,小爷已经报上陈姓了呀,难道她自己约的谁,都不知道了吗?可转眼一想,不对呀,不会是这样的吧!如这位鸾蓉姑娘就是信使,她焉能没有一点反映?难道说今天的信使,竟不是这位叫鸾蓉的姑娘?若是这样,这信使还另有其人?这红袖书寓只是一个约见的地方,但这位鸾蓉姑娘又是个什么角色?不是信使,肯定也不是最后的约见人,因为他连陈姓公子,这样的信息都不敏感。那信中让他今晚来红袖书寓找鸾蓉,这是个什么意思?此时的陈天华,头皮发麻,脑海里在快速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