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县新学堂,有点跟绍兴府的山阴县镜明学堂相似,都是倡导新学,在这里属于一等一的高级中学堂。每年从这里走出去,考上国内各种大学堂,专科学堂,甚至于出国留学的不在少数。这里也自然成了长兴县里的官家子弟,富家子弟读书求功名的场所。很多家里有些背景的人,都钻头觅缝的把自己孩子塞进这里来,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巴老头望孙成龙,节衣缩食地要送孙子巴图飞上这高级学堂,足见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与志气。长兴新学堂和绍兴山阴的镜明学堂一样,都有一项惠民政策,就是对成绩特别优秀,家里有困难的学生,适当免去一定的学杂费。巴老头的孙子巴图飞,虽说得到陈天华的暗中资助,但校方并不知情,还是把他列入困难生,免去了高昂的大部学杂费。巴图飞学习很用功,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他现如今已经是高年级了,再过下个学期,到明年夏季,他就毕业了。陈天华准备让他报考上海南洋公学堂预科,一年之后再正式就读本科。上海南洋公学堂,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上海交通大学,是盛宣怀在上海创办的第一所大学堂。上海南洋公学堂经清光绪帝亲自下旨准许,于1897年在徐家汇新建校舍开办,特聘美国博士福开森为学堂督办兼监学,相当于后世的校长。南洋公学堂里师资力量雄厚,盛宣怀要求都是洋教或留洋博士,采用双语教学。巴图飞当然希望考出优异成绩,能到上海南洋公学堂读预科,以报答老爷爷对他的养育之恩。所以,这学期他选择住校,省去了路途奔波的辛苦和时间,可以享受到尽分早读。晚上,这里还有二个小时的晚自习。新学堂高年级教室里都装有一种铁壳煤油灯,这条件在时下已经相当不错了。陈天华在学堂门前下马,马缰绳甩给左刚,让他在学堂门前找个僻静地方等着。学堂是圣学之地,容不得吵闹喧哗。他很规矩地走进学堂大门,准备进去跟巴图飞说一声喜讯,或者带他出来吃个晚餐,再说不迟。而此刻,学生们已经下课,走读生都回家去了,教室里只有部分住校学生,各自在做着习题。“巴图飞,你真是个小娘生的,真是给脸不要脸啊!你不过就是个特优生而已,连学杂费都是学校帮你免去的,你牛逼个什么劲?”这个长得人高马大,名叫严令的男生是个官、富袭一身的纨绔子弟,今年十六岁半,比巴图飞大一岁多,是隔壁班的同年级同学。不知道巴图飞是哪儿得罪了严令,这小子进教室来就大声嚷嚷的挑衅。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类似于小弟的男学生。他这么一嚷嚷,打破了教室里的宁静,使得自习学生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坐在后面的巴图飞身上。巴图飞今年十五岁,不堪的家庭背景,使他在娘胎里营养就不良,长得个头不高,但眉清目秀。好在后期发育成长这二年,他爷爷管教辅养他,这才注重对他的营养,加之这三个多月陈天华的资助,他现在发育正常,气色不错红润白皙,个头窜得也快。也许是老天有意给他不幸遭遇的一种补偿吧。入冬了,他穿着厚实的棉裤棉袄,虽说是粗布但都是新棉花,很暖和。他始终低着头在看书,连头也没有抬一下,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严令的嚎叫声。严令看到自己直接被巴图飞无视了,整张胖脸气的是铁青无比。想他严家爷爷做官,父亲是长兴县首富,哪个同学不来巴结他?可以说,他在学校是呼风唤雨,平时花钱如流水,纨绔的一逼。“巴图飞,你装什么书圣?你信不信我把你赶出新学堂去?就算你考试第一名嘟又如何?我严大少爷想要的没有办不到的。”说话间,严令直接夺过了巴图飞眼前的书本,喉咙里的声音是越嚎越大声。始终低着头的巴图飞,这才抬起了头,白皙脸颊涨得通红,眼眸里一股愤怒表情,双手都捏成了拳头。他在忍耐,清楚自己势单力薄,姑姑和姑夫都是老实巴交的郊区菜农,平时都不敢进学堂大门。“严大少爷,你我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又不是同班同学,我没有必要去理睬你,巴结你,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有什么相干?”巴图飞清冷的说道,眼眸中波澜不惊,甚至对面前的颜令还带有一些不屑。这是一个贫苦学生倔强的傲骨,这种傲骨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如何,而是来源于他对自己的自信。他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未来能够让很多人仰望,包括面前这个没头没脑的纨绔子弟。“严令,这不是你的教室,我们正在自习,请你立马出去,不要打扰我们。”坐在巴图飞旁边的一个高大男生,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大声抗议道。巴图飞学习成绩好,为人谦逊,虽说是家境贫寒,但还是有几个关系好的铁杆同学。这些少男们都幻想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画面,可惜的是很多时候去充当英雄,旋即变成了狗熊。因为你根本没那种实力。“玛的,本少爷跟巴图飞说话,轮得着你来插嘴?!”严令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抬起一脚踹在那名男生的肚子上。严令家境好,营养丰富,长得人高马大,年龄上又比班上同学大一岁多。这对于正在成长发育的少男而言,在力量上差别很大,尽管出头这位个头算是大的。严令身后的三名痞子男生,也连不迭掺和进去,围着那名敢为巴图飞扛头的男生是拳打脚踢。那名扛头的同学,被打得抱头缩到一边,再也不敢吭声了。于是乎,原本班级里还有几位跃跃欲试的男生,都一下子哑雀下来。“严令,我巴图飞现在和将来,都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让开,我要到学堂督办室告你去。”巴图飞不忍同学为他背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