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扫平湖绍帮之舵舱,在江湖上属于灭帮,这算是头等大事,对方又挂着洪门这个名头。在洪门,各帮派之间内部争斗、撕杀是常有的事,但对外来势力,他们却是异常的一致对外。因为他们深谙唇亡齿寒的道理。这次因为陈天华引发的灭帮行动,对于掌握兵权的李存智而言,那是像踹死几只蚂蚁似的,小菜一碟。明面上他力主平定湖匪,扫除拳匪余孽,匡扶正义无可厚非,况且帮匪们也奈何不了他。但陈天华就不一样了,洪门将视他为不共戴天之仇敌,从今往后在暗中使绊围剿,让你防不胜防,那可正是生不如死。想到这里,陈天华当然是该忍还得忍。只见他站起身来,对在那位低头耷脑,准备随时赴死的金大拿大声训斥道:“金帮主,看在洪门百年来奉行‘忠义’的面上,看在湖绍帮没有明显血案的份上,我陈天华可以饶了你,以及你的手下,既往不咎。”“生于乱世,大家活着都不容易,江湖上拉帮结派,抱团求生这无可厚非,但天华在此要忠告你们的是:做自己本分之事,切不可贪婪成性,杀人越货。”“冥冥之中,这人都是有因果报应的,坏事做绝,终有一天是要还的,到那时,就算老天不亡你们,我陈天华也要灭了你们!”陈天华大义凛然,掷地有声,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番豪言壮语,让在场所有人为之震撼动容。金大拿和他的乌合之众们,双膝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磕头道:“多谢陈爷不杀之恩,多谢教诲!”临别之时,陈天华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块大洋银票,拍在桌上,沉声道:“金帮主,这是这杯茶的茶钱,我陈天华是个讲规矩讲诚信之人,既不出冤枉钱,也决不白吃白喝。”说完,转身向议事堂大门外走去。林根及十个商行人员紧跟左右。孙勇扫了跪在地上的金大拿们一眼,轻蔑地哼了一声,挥了挥手让兵士撤离。“多谢陈爷抬爱。”望着渐离大门的人影,金大拿们真心实意地道谢,就像做了一场梦似的。……走出水寨议事堂,孙勇向陈天华行了军礼,沉声道:“三姑爷,孙某要返回复命,先行告辞,请问还有什么吩咐。”“衷心感谢孙兄又一次亲临搭救,及时赶到,小弟我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回去请转告我的岳父大人,正月间我会抽时间去拜年。”“明白了,三姑爷。”孙勇集合队伍,跳入数艘机帆船返回驻地去了。阿华和他的助手留了下来。江阿帆带着十个人从柯山下匆匆赶来。他们几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明显是经过一番博斗追逐。“华先生,你派阿华去杭州府岳父大人那里搬兵,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们一声呢,我们在外面都急死了,就想摸进来瞧瞧,结果被洪门的人发现,就开始到处追逃。”“后面才发现,阿华带上孙大人他们,已悄悄把整个水寨给包围,所有哨兵都全部拿下,这才摆了手。”江阿帆喘着粗气直嚷嚷。“哈哈…这是声东击西之计,我知道孙勇他们定为偷袭水寨,不会强攻,因为我们就在里边呢,但我又不知他们从哪个方位偷袭。”“我派你们十人在外面,就是为了吸引帮匪的注意力,你们越是在外围跟他们周旋,孙勇他们就越容易偷袭成功,若是我告诉你们真相,就不会有如此逼真周旋了。”经陈天华这么一解释,众人都是点头称是。“少当家,你这么有把握孙大人他们能及时赶到?”林根几个都非常疑惑。因为他们刚才跟着进去的十个人,个个紧张得头上冒汗,心速加快。只是在那故作镇静,谁都觉得一旦反脸,动起手来他们是凶多吉少。十个人面对百余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只能是塞牙缝还嫌少。“有八成把握,我担心的不是他们来不了,而是担心他们强攻进来,孙勇这边一旦有了伤亡,那结果不是这样平稳结束,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开杀戒,消灭湖绍帮。”“这样我们就得为这灭门案背锅,对我们今后的经营和生活极为不利哦。”“华先生说的是。”“少当家的可真是神机妙算咧。”“行了,就别吹嘘我了,其实从头到尾我也是非常紧张,唯恐事情搞砸了,现在这种情况当然是最理想的了。咱们先上船去,听听阿华到省城搬兵的故事吧。”“好,哈哈…”大伙开怀大笑,向停靠的船码头走去。……话说昨天中午,陈天华在窑场会议室,宣布自己将准时赴约的决定,众人惊悚之余谁也不敢吱声,默默地去准备。他带阿华来到自己办公室,当场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阿华,叮嘱道:“你带上这封信,吃中饭之后去杭州城交给警备署里的孙执事官,请他务必在明日下午一点四十五分之前,带部队包围柯岩荡湖水寨,也就是洪门湖绍帮总舵,记住了,明日下午一点四十五分之前。”“记住了,我一定尽早送到孙执事官手里,请放心吧,华先生。”阿华神色严峻,紧张得面部肌肉不经意的抽搐,右边那只吊眼更是在抖颤。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如此重要任务,又是人命关天的太事,心里既兴奋又紧张。抖抖索索地接过书信,放入贴身衣兜里,转身下楼找了一个帮手小权,顾不上吃午餐,两人划着船就出发了。虽说是正午,但湖面官道上刺骨的寒风呼呼刮着,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一样。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雪花中还夹杂雹子,打到人脸上又冷又疼。阿华全然不顾及天气和寒冷,他们奋力划水。……当阿华和小权两人进入杭城时,时间是下午三点过。从京杭大运河口转入内河,然后到达运司河西岸码头,这段水路阿华很熟。上二次来杭城,他都免费转了四五趟。靠岸后拴好船绳,二人前往警备署。警备署模样没变,但门前大木牌上的名称变出,不叫杭州府警备署,而是叫‘浙省军务司’。阿华他们又不识字,三脚两步走向门岗。“站住,干什么的?”二位岗哨端着枪从岗亭里,一口淮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