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贵见刘文杰和陈土根俩人垂头丧气,宛如二条霜打之后的茄子,瘪塌塌的。俩人相互之间是你看我,我瞧你的,半晌没反应,范成贵便嚷道:“你们二位,这是怎么啦?”刘文杰瞥了陈天华一眼,自然是让他开口先说。陈天华拱了拱说道:“保长大人作为窑场股东,派驻场董本无可厚非,只是二太太是个女流,在窑场乱糟糟,脏兮兮的男人堆里,似乎有些不太方便。”“哎哟喂土根,几年前见你还是个孩子,没想到现在脱落成大小伙子啦,又能说会道,啧啧啧不简单呵。刚才你说到男人堆里怎么啦?难道他们会吃了我,还是我会吃了他们?嘻嘻…”胡瑶香那媚眼火辣辣地瞟着陈天华。“女流之辈?现在是什么年代啦,大清国都在搞新学,新派,洋务运动,搞妇女解放,玉芳不就是咱们绍兴府里有名的新派代表嘛。”范成贵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拿眼飘向刘文杰,意思说,连你自己家里女儿都是新派人物,难道就看不惯我的家里变革一下?“土根啊,我都同意她去抛头露面,你怕什么?再说,她去场里,你也不用管她,她想去就去坐一下,不想去就在家歇息,又不用你发工钱给她。”范成贵居然拿新派,新文化、女权说事,但讲的内容还是慷慨激昂,似乎非常的在理。真想不明白,他是准备把胡瑶香当成包裹一般甩出去,还有另有企图?“是呀土根,窑场要是来个客人,我能帮你端茶递水,这伺候人的事我在行,保证让客人满意。另外你忙外头或是不在窑场时,我能帮你看着点场里,毕竟多一双眼睛嘛,这钱是我们三家真金白银投进去的哦,刘先生,您说是吗?”范成贵话音未落,胡瑶香又插上来了。胡瑶香和范成贵俩人,这一唱一和的双簧演绝了,居然还说得很在理,从哪方面讲,这都让陈天华和刘文杰无话可说,更不能反驳。“行啦,这事依我看,先就这么定吧,下一步土根这边还是抓紧建窑场,正式开业这才是正事。”刘文杰一看这架势,推脱是推脱不了啦,赶紧打个圆场。陈天华当然也只能颔首认可。“哎哟,大家光顾着说话,这饭菜早就好了,快去把老酒吃起来……”胡瑶香忙不迭叉开话题,殷勤地招待起大家来。“好,请请!”“……”虽然开始有些误会和分歧,为利益争执一下,但并不影响最终大家能走在一起合作。把控好共同利益这个大方向,什么妥协或条件都是可以谈成的。俗话说得好,没有永恒的情谊,只有永恒的利益。经过后面几天的细则磋商,三方都签字画了押,这个股份制窑场终于成立了。关于厂名和产品品牌等,大家的一致意见,就是用双栖,双栖石灰窑场,双栖牌生石灰,石灰膏等系列建材产品。双栖既是地名,又是商品名,听上去还有点洋气,就这么定了。双栖石灰窑场成立之初,原始股东和股份比例是:陈天华50%,范成贵35%,刘文杰15%,待发展之后再讨论增资扩股问题。流动资金借款五千块银洋,目前暂时还不需要,若需要是,首先由范成贵和刘文杰两股东负责内部筹措,双栖窑场以股权作抵押。窑场的执行董事兼总督办为陈天华先生。常务董事胡瑶香女士。董事刘文杰先生。这样,由刘文杰请风水先生选个大门位置,办公楼朝向等,再请道士算个黄道吉日,准备届时放鞭炮开张。……农历三月十七日,正是晚春季节里的最好时光,不冷不热,阳光明媚,春风和畅。这天刚好也是礼拜日。杭州运司河南岸的李府,今天格外热闹。从上午开始,李府门口可以说是车水马龙,许多达官贵人都是手提着礼物,上门祝贺。这天,陈天华一大早从双栖镇出发,先到的船坊,找到大表哥薛朝源,交代了几句准备改造成机帆船事宜之后,船坊掌柜很客气地用机帆快船,送陈天华到达运司河南岸。不过,陈天华并没有急着到李府,而是到河坊街将他的那块金表给赎了回来。完了,他才讨了个长辕马车到达李府,这时,已接近上午十一点钟。李府大门一直敝开着,因为进出的人员太多,前厅里丁管家安排有几位识字的家丁,在搞接待并登记。送礼者姓名,单位,礼单等等。李府的第三进大厅里,已是衣香鬓影,人影绰绰。今日,实际是李存智的五十大寿。江南、江淮一带的人,是过九不过十,实际李存智今年是刚满四十九岁。“哎哟倩华,我不知道今天是令尊大人的寿宴,我是一点礼物准备都没有啊!”进了李府大门之后,陈天华才知道这桩子事,很歉意地对李淑贞说。“你不用准备什么,因为你还是个没过门的毛脚女婿,处在未来进行时当中,咯咯…那天我爹和娘特意没让我告诉你的。”李淑贞挽着陈天华的胳膊,很俏皮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的,说来也对,他若是送上寿礼,以什么名义呢?在清末,请客送礼都有规矩和说法,可不能乱了套,这可是很有讲究的呵。李府是五进大院落,看上去前四进院落、房间,都提前腾空了出来,从外面租借了大量桌椅,专供前来祝寿的人,喝茶、聊天、打麻将。今天,到李府祝寿的宾客,除了李存智下属,队官以上的军官,其余的就是省巡抚衙门,杭州知府衙门,巡防营长官等军政要员,听说主要宾客也有五六十人。当然,陪同来的还有家眷,关系近的是全家出动,卫士、马夫一样都不会少。李存智本人在三进院的小客厅里,正在跟巡抚大人的首席师爷,知府大人的大公子,杭州府巡防营千总大人等若干要员喝茶,然后分成二桌在打麻将。要员们的女眷们则有李存智的二太太钟氏,三太太白素灵陪着,也是在玩牌。其它非特别要员,则有丁管家,执事官孙勇等接待安排,彼此熟悉点的,就凑成一桌,还是打麻将。反正,陈天华大概瞧了一遍,李府许多院落或房屋里,开的都是麻将。天公作美,大家敝开着门,笑声欢闹声是此起彼伏。清末时代,达官贵人们聚集在一起,可不像民国时期那样,动不动就是西餐酒会,舞会那样开放、奢靡。这里很简单,就是喝茶、搓麻将,以麻会友嘛。麻将这生命力很强盛,这一传统国粹,一直流传到后世许多年,影响国民几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