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大年十五这天,双栖乡镇的双栖学堂就要开学了。这天,陈幼娟穿着一套崭新衣裳,背上哥哥给她买的崭新书包,从头到脚都是崭新的。书包里面装着的只有文房四宝,因为书籍要到了学堂里,交上学杂费之后,才发放。陈天华划着他的小乌篷船,亲自送小妹去学堂上学,顺便去帮交学杂费,办理相关事事云云。山阴县双栖学堂,实际是一所私塾。至所以能称为学堂,并且挂着山阴县双栖的官方名头,当然是指其规模,师资,教学质量等诸方面,完全符合清政府对正式学堂的基本要求。双栖学堂隶属于山阴县衙门学房辖下,正式登记核准的县属初等级学堂,,学堂有印章,还能颁发毕业证书。学堂里有正规的教学大纲,开设课程及书籍要求。这相当于后世的官办初小。从这里毕业,就可以去县城读高等级学堂,比如镜明学堂就是。这就区别于某些野鸡的私塾,比例:某教书先生在家里弄七八个学子开课,或者地主家里讲教书先生上门授课云云。据传,双栖学堂历史悠久,最早是由刘氏家族兴办,到了刘文杰这辈,他本人曾亲自授课,当过督学。现在,双栖学堂属于刘氏,费氏,还有范氏三家共有,分别有三家代表出任校董。每年开支由三家平均分摊。范家自范明忠父亲入股开始的。听说这老头子很古怪,他自己没什么文化,但十分尊重先生,也瞧得起读书人,并要求自己子孙都得有文化。他做偏门生意,平时对钱扣扣啬啬,但对学堂投入却很舍得。双栖学堂除了刘、费、范三家子弟入学之外,允许外姓的乡镇子弟求学。当然,收费标准不一样。双栖学堂的规模并不大,仅有四间砖瓦结构的教室,黑板,课桌椅板凳齐全。每间教室可坐学生二三十人,相当于一个年级。看教室就知,双栖学堂分成四个年级,从低到高。学堂里建有一个藏书楼,还是有一定规模的书籍,包括一些翻译过来的外国书籍。刘文杰先生很重视书籍,但凡正式出版的书籍,他都会去采购来,放入藏书楼,供老师学生们阅览。学堂里还建有学生宿舍,离家稍远的学生,可以选择寄宿。陈天华来到学堂院中,似乎有些熟悉,他的脑袋瓜子里存有记忆,说明土根就在这里读的书,毕业之后又去了县城洋学堂混了半年。他见几间教室里有不少学生,穿得很单薄,衣服补丁一个又一个的极为寒酸。这些穷学生在教室里不时地哈气暖手,缩着身子听课。正月没完,天气还很寒冷,穿得太单薄让人受不了。“三爹,这学堂里贫寒子弟可以免学杂费吗?”他忍不住询问陪在身边的三伯父法康。陈法康点头道:“对于学习用功,有志向的极少数寒门子弟,经校董会同意,可以免学杂费,但书本、笔墨需要自备,若真有神童,校董会也会资助其考取功名。”陈天华刚才交费时才知,从去年开始,陈法康被校董会聘任为学堂督学,相当于后世的校长。学堂里有正式开课的先生五名,教辅人员五名。江浙之地,文风极盛,教学普及成度、识字率相比外地算是高的,尤其是被称为盛产‘绍兴师爷’的发祥地,不识字能行吗?这里的百姓,家里最穷,也会节衣缩食、甚至于举债都得送孩子读书。就算考不上功名,将来做个生意,当个帐房先生,伙计什么的也成,总比种田强吧。反正,能识字的伙计工钱,比那些睁眼瞎的白木头,要高出不少。陈土根就是个实例,父母亲送他上双栖学堂,又送他到县城,而县城还需要寄宿,费用肯定不低。当然,这里的父母亲送孩子读书,可都是男孩,女孩就另当别论了。在双栖学堂里的学生,只有不到十个女孩,占整个学生总数的一成还不到。而这些女孩,可都是校董家族的子弟,或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像幼娟这种年龄偏大,又是外姓的普通人家,来这里读书实属罕见,整个学堂里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唏嘘不已。双栖学堂的课程表,大致如下:晨读:先生带读,集体朗诵,抽人点读,老师评论。习字:练习寸楷一百字以上。经义:先生讲解四书五经。午餐。背诵:学生温习课本,背诵章句及课文。辞章:先生讲诗、讲对联、讲古文。晚餐。晚自习:温习今日所学,偶尔讲解习文。在陈天华的头脑记忆中,四书五经的学习顺序排列为。四书:《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五经:《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四书五经是儒家思想的核心载体,也是中国传统旧学的主要内容。幼娟读的班级,自然是最低年级,得从头学起,从识字开始。虽然决定读书之后的十数天里,她缠着陈天华教她识字练字,至少家里人的姓名她认识了。‘陈幼娟’几个字歪歪扭扭地会写了,只是东倒西歪的站不直。她们这个班共有二十几个学生,实足年龄应该都不会超过十岁,里面只有一个小女孩,明显是富家子弟。过了年,幼娟的实际年龄应该满十四岁了吧,真处在发育状态,比班上所有同学都高出一头,长得确很高大。她一个傻大个就坐在最后一排,孤单的一人,既新鲜又忐忑不安地在上课。同班同学都是很好奇地看她,不时地交头接耳,让她很不自在。好在这个班的课程,主要是三爹法康在上,自然会得到一些照顾。陈天华站在教室窗子边上,观察了十几分钟就离开,他转到年级高一些的班级,准备静静观察一下。他很好奇,这清末的乡村教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这个班应该是高年级,学生全是男生,年龄都在十三岁至十五六之间。站在讲台上的授课先生,五旬以上,穿着件粗布棉长袍,长着白净清瘦的脸,估计是个老学究老秀才。他的眼睛似乎还有些近视,但没戴眼镜。估计是买不起。此时,他正细着眼睛在给学生们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