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静回来时已经将近二点了。中午的时候下了雨,向家里的路就有些泥泞。她在公路上打电话给李祥君,让他把那双半旧的懒汉鞋送去。李祥君接电话前正猫腰向水槽里加水,一边想着明天早晨到不到小旋那里。小旋来过,让他明天过去,她家杀猪,要过中秋节了。李祥君不再想明天是不是过去,接电话后就找出那双白色的鞋,锁了门,去前边的公路。
陈思静的身姿已有几分富贵相。看见李祥君拎着鞋过来,就远远地招手道:
“快点!”
李祥君心里说道:“急的是什么!”
虽是这样想,他还是加快了脚步。到近前时,陈思静扶着李祥君忙不迭地换上鞋子,然后顾不得换下的鞋子就往家里疾快地走去。李祥君弯腰拾起陈思静换下的那双黑色的半高跟皮鞋在后面跟着。陈思静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厕所,急急匆匆的样子。李祥君忍俊不住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陈思静回过头来嗔道:
“笑什么笑?没有人出!”
等到陈思静一脸轻松地出来时,李祥君已将门用铁锹支上,一股烟火气的燥热涌出来。。李祥君打量了一下陈思静,观察着她的表情。陈思静脸上有一点红晕,像是刚喝过了酒。
陈思静兴高采烈地讲述她一天的见闻,饶有兴致地叙说城北大立乡利华小学的学校建设师生的精神风貌。这一切都不为李祥君所能听进去,对他来讲,那儿更像遥远的不会为他的想象所触及的地方。因为与自己的生活格格不入,他就觉得索然无味。
“那得用钱,知道吗?栽树要钱,因为树苗是买来的;花坛不是用砖砌起来的,是用钱砌起来的;购置体育器材要用钱,修建体育室音乐室要用钱……你没钱,你只能尽你的最大能力让校园平平整整玻璃干干净净。哪有那么多的雄心壮志!”
李祥君的话将陈思静的兴奋浇灭了。
“是呀,没钱啥也做不成。”她想了片刻,马上板起了脸,“我有啥雄心壮志?说话那么尖刻!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说话了?”
她坐在炕上,把外套递给李祥君,然后再褪掉长裤,也同样交到李祥君的手上。李祥君将陈思静的衣裤挂到柜内后,紧着鼻子闻了闻,像是在享受。
回转身见陈思静面有愠色,他就赶紧讨好地说:“瞅瞅,我媳妇又生气了。都怪我,连话都不会说。”
陈思静说板起面孔道:“你寻思你还会说话,吭哧瘪肚地说出一句话来贼啦不好听,都能把人撞到南墙上去!”
李祥君不高兴她这样说自己,本来自己就没有什么过份的,但他还是赔出笑脸,殷勤地把陈思静的袜子脱下,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道:
“臭死啦!嚯!”
陈思静说:“臭就臭,懂不懂?别人想闻还闻不到呢。去,烧点水,渴了。”
李祥君痛快地答应了,对于陈思静的吩咐,他总是不折不扣地执行,鲜有违拗的时候。
天已短了很多,还不到六点,外面就黑了。陈思静躺下得早,这一天确是很累。李祥君还要忙一阵,豆子要泡上,没有吃净的猪食要收回来。
李祥君忽然想起小旋的话,就探进半个身问陈思静:“明天小旋杀猪,你去不去?”
陈思静翻了身,回答道:“哪有那工夫!”
李祥君不作声,坐到盛豆子的盆前,专心地挑豆子里的杂物。这时陈思静问道:
“让我了吗?没让我我可不去,没有那么大的脸!”
李祥君听得心里别别扭扭的,他把一颗有青眼的豆子狠狠地扔到地上,说:“没让去就不去?哪分得那么清楚,能不让你吗?就是不让我也得让你。”
陈思静说:“我没听见小旋让我,要是想请我这个嫂子就打个电话嘛。”
李祥君撩撩眼皮,向屋里瞪眼睛:“爱去不去,让到是理!”
李祥君把所有的活计都做完后,看外面黑了下来了,就不再和陈思静说什么,出去将大门插上。陈思静拥着被子看电视,她在李祥君关门的那一刻,突然感觉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怎么会和李祥君说了那么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