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短暂地几天平静后,刘伟星的六年级又乱了起来,这没有出乎陈思静的意料之外。迄今为止,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调换下刘伟星,让另一个来代替。穆维新把他欲言又止的话说了出来时,陈思静说她的意思也是这样。但是,换谁合适呢?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情愿接手这个班。穆维新的想法是让陈思静以校长的权威再辅以个人的感情必要时也可以以教育办的名义硬性指派,但他的建议没有被被陈思静完全地认同。以命令似的口吻去强迫别人只能适得其反,以教育办的名义也未必行得通且又让人怀疑自己的领导能力,但凭个人的关系个人的情面去说服另一个恐怕也难以奏效。有能力接这个班的几位老师都有充分的理由拒绝她。那么,能怎么办呢?如果处理不好这个问题,她将大失颜面,她的能力将受到人们的质疑,她甚至已感受到了人嘲讽的目光正向投来。
今天是这一周的最后一天了,眼看着六年级的纪律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驾驭不了课堂的刘伟星又一副沮丧落魄愁眉苦脸的样子,这让陈思静可怜起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大孩子来。第一节课时,穆维新站在地中央,将目光凝在陈思静的脸上,好半天才说:
“想好了没有?”
陈思静这几天都在想,但想来想去却没有想出可以凭感情凭关系把刘伟星替换下来的人选。刘淑艳的一年才过一个学期,新生在她的教导下花去了她那么多的精力才有了点模样,如果让她换刘伟星恐怕不合适,做为一个校长她必须做通盘的考虑;洪星云是个女孩儿,不在考虑之列,俞继宏刚来一个学期,虽然以前熟悉,但没有多在交往;刘玉民更不必说,不要说没有商量,就是有说服他的可能,陈思静也不会去“打扰”他。那么,只有邹春来,是可以尝试一下做一做工作的。陈思静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穆维新听,她希望穆维新能拿出一个更切实可行的措施来。穆维新同意思静的分析,也说可以尝试一下,不,不是尝试,而是明确地让邹春来担负起这个重任,无论是从个人感情还是着眼于大局,务必请他不要推辞。穆维的话让陈思静反感,她皱了皱眉头,对穆维新说: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要考虑考虑好好地想一想。”
穆维新很有风度地挥一挥手说道:“不可以再犹豫了,应该早作决定。”
坚决果断的姿态让陈思静觉得他就是校长,而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下属,在聆听他的教导,领会他的精神。她她把头伏下,看着桌子上一本杂志的封面。封面的图案没有引起她的兴趣,丰富的色彩也和黑白两色一样单调。
穆维新觉察出陈思静细微的变化,他止住了话语,在地上转了个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了。从刚才的思考中,陈思静确定了自己必须要找邹春来谈一谈,希望他接过刘伟星的这个班,尽管这一希望很微渺。
烟的香味飘进陈思静的鼻孔,她抬头向穆维新微笑了一下,这让穆维新受到了鼓舞,神情从刚才的稍许尴尬中转过来。
“陈老师,”他停了一下,观察着陈思静的脸色,当她看到陈思静没有做作敷衍的情状时,接着说,“课间,我看到学生在操场上玩砖头,还有的学生在相互投掷,觉得……”
穆维新措辞谨慎。陈思静明白他对自己刚才的不耐烦有所察觉,所以现在说话吞吞吐吐。陈思静把目光迎向他,以解除他的顾虑。这很奏效,穆维新马上恢复了自信:
“明天晨会时提醒大家教育学生不要撕打疯闹,不要做危险的游戏。安全是最重要的,一旦出现事故,我们要负监管的责任。”
穆维新总是说“我们”让陈思静心有所动。是的,穆维新没有学校的事情看作是份外的,而是置身其中,为自己分担工作。从开学到现在,穆维新为学校做了不少工作,毫无怨言,而且都是默默的,这些本不是他应该做的。想到里,陈思静心里有了几分感动。
陈思静点点头,肯定了穆维新的话。陈思静的真诚无疑给了穆维新充分的信心,他的目光伫留在陈思静的脸上,这使陈葸静极不自然。她转脸看外面,正有一辆红色的微型面色车由墙外的道上向北而去。
穆维新在陈思静心中的地位已不同于上个学期。她自己明显感到了这个从中学过来的有着大专学历的穆维新的沉稳干练,而更让陈思静感触良多的是他镜片后面的那双不断探究安慰自己的眼睛。一种似隐似现的或明了或模糊的情感在他眼中的闪闪烁烁,一如半掩在薄云后面的星晨。在他的目光中,陈思静有时很慌乱,觉得无处遁身。虽然有时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个普通同事的目光,但在无人搅扰时,在眼前会浮现出穆维新的形象。从什么时候起,她有这样的心境呢?她说不清楚。她所能说清楚的是:从这学期开始,这种感觉确是越来越明显了。对于未来,她不知会有什么事发生,一切都是无可预期的,像蓝色幕布遮掩下的舞台。
下午第一节课时,陈思静把邹春来叫到办公室,她已没有再可拖延下去的借口了。邹春来似乎心里早有准备,他没等陈思静开口就问道:
“陈老师,有事吧?”
坐在穆维新椅子上的邹春来目光逡巡在陈思静的脸上,这让了陈思静疑心邹永来知道了她叫他来的目的。她斟酌着该如何用最婉转最亲和的话语去打动他,以求得最佳的效果。
“是这样,春来,你知道,现在……”陈思静略一沉吟,像下了决心似的又继续说道,“咱们的六年级班级纪律已不成样子,若再继续下去非乱套不可。伟星已经束手无策。那么,我就想、想让你来接这个班。我考虑你在班级管理上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方法,这几年了,大家也看得很清楚。无论于公于私,你会接受这样的安排的,是吧?”
邹春来无言地望了望陈思静,没有接受也没有推却。这反倒让陈思静觉得说服他的把握少了些,她揣测不到邹春来现在是什么样的心境。
“春来,我知道,让你担起这个担子是不应该的,可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和伟星对换。”
邹春来刚才在思考,思考如何回复陈思静。现在,他平视着陈思静,目光停在她的鼻凹处,缓缓地说:
“陈老师,这个班的学生不大好管理,从一年级起他们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以我的能力恐怕也难以扭转局面。再有,把我的班给伟星,那再过一年是不是又会再出一个和这个班相同的六年级?”
邹春来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委婉地回绝了陈思静。
陈思静感到失望的情绪在心头慢慢地渲染,一丝苦涩的滋味从喉咙间生出来。但是,她坚持着,只要还没有到最后关头,就不能放弃。
“春来,”她把语气放得尽量轻柔,像姐姐对弟弟喁喁而语,“这些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让你替上去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刚在校长的座位上坐下,就出这样棘手的事,我觉得……”
陈思静胸口堵得慌,只是在近些天,她才感到做事情原来这么难。邹春来看出陈思静内心情感的细微变化,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便安慰道:
“陈老师,这些都是难免的,什么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只要努力,总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陈思静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另外的一屋意思。她说:“春来,我知道你很为难,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我必须让你接过这个班,就当是你帮我!”
陈思静希冀的目光落在邹春来的脸上,想得到他的明确的答复。邹春来低了头,用手指甲轻轻地划着桌面,想了一下又抬头说:“真的很为难,不是我要拂陈老师的面子。这么着吧,陈老师,你让我好好想想。”
陈思静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处境。
陈思静又和邹春来说到他的家庭,他的父亲,也谈及邹春来对学校里人和事的看法。因为陈思静亲和的态度平静的语气让邹春来舒缓了刚才微许的拘谨,他渐渐开朗起来,言谈中显出他对陈思静的信任。邹春来是个好孩子,不仅聪明,还有另外一上去优点。陈思静在心里评价他。
因为邹春来要考虑一下,陈思静重又燃起了希望,她甚至相信邹春来不会再找一些理由来搪塞她,他会接受的。她期待着最好的结果出现。
这种期待的心情还没有持续多久,在第二节课还还没有下来时,邹春来就夹着书进来了,坐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这时,陈思静正和穆维新商量着下周一如何布置五、六年级的学生写作文的事,因为市里要进行小学生作文征集活动。邹春来看了看穆维新,又看了看陈思静,然后说:
“陈老师。”
穆维新觉察出他有话要对陈思静说,就站了起来道:“春来,坐这儿。”
邹春来摆摆手,说:“就在这吧。”
穆维新坚持让邹永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邹春来也不好推辞。当坐到穆维新座位上的邹春来扭怩着欲言又止时,陈思静心里登时凉了一半。她注视着邹春来。邹来镇定了一下自己,然后说:
“陈老师,我想过了。我和伟星调换,你不用再忧心了。”
陈思静眼前一亮,她真想抓住邹永来的手说说感谢的话。邹春来脸上有一丝红润,这在陈思静看来他已有十分的可爱了。
“你跟学生说了吗?”陈思静问。
“还没有呢,下周一吧。”邹春来把两手绞在一起又放开了。
心里不再装着事情,最大的麻烦解除了。陈思静好轻松!
因为是周五,况且天气又好,陈思静提前宣布下班。待师生们全总走净以后,整个校园里顿时安静下来。陈思静到了值宿室,嘱咐两年前到这里借宿的代常庆夫妇守好校舍后就回去了。
李祥君迎进喜滋滋的陈思静,目光狐疑地在她的身上打量着。
“今天怎么这么早?饭还没好呢。”李祥君问。
“啊,今天不是天气不好吗,冷嗖嗖的,就早点回家了,在那靠个什么劲!”陈思静笑吟吟的答道。
陈思静这些天的焦虑的情绪一扫而光,这不能不让李祥君揣测她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调换妥了?”李祥君问。
唯一的可能是这件事有了着落,李祥君判断。
“当然,你老婆就是能干,轻松摆平。”陈思静的得意溢于言表。
“祝贺你,为你鼓掌。”李祥君的右手做成手枪状,面色夸张,笑嘻嘻地说,“攻克了一座堡垒。”
“祥臣来过了。”
李祥君说话时,眼看着陈思静,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做什么?”陈思静还沉浸在烦恼解脱以后的轻松和喜悦中。
“他回家了。”李祥君没能从陈思静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异样的表情来,“他从我这儿拿了二百元钱。”
陈思静想也没想道:“拿就拿呗。”
陈思静没有追问祥臣拿钱做什么,李祥君感到很意外。
“你妈来电话了,一点多时。”李祥君想起中午的事。
陈思静问听取了电话的内容,嗔怪道:“哎,祥君,怎么老说你妈你妈的,不会说妈?告诉你八百遍了,就是不记‘甩头’,下回不行说你妈。”
对于李祥君生硬地称呼自己的母亲,她确实有些生气。李祥君板着脸回应说:“那得说你妈我妈,要不然是哪个妈呀。我有妈,你也有妈。要不,明天喊你妈时就说:思静她妈。”
陈思静重重地捶了一下李祥君,道:“占便宜呢?”
李祥君笑道:“哪呀,我这个人拙嘴笨腮的,一脸敦厚相,咋能占你便宜?”
两个人说笑中充满了生活的情趣,相互间的玩耍似的举止增添了许多家的温馨和甜蜜。
但星梅却郁郁不乐。她在五年级,邹春来是她的班任。星梅说她喜欢邹春来,全班学生都喜欢邹春来,到于刘伟星,她表示不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