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成把车开出东岭镇时,正是下午的一点多。他没有奔向里,而是循着赵守志当年上学的路向家里开去。这三十几里路让他觉得相当的漫长,一个好不容易村子过去了,另一个村子仿佛是在遥远的天边。前边就是二孔屯,过了那儿就是自己的家。在此时,赵守成感觉到头有些晕,他相信自己如果一闭眼睛就会睡过去。他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失去该有的判断力和掌控力,顽强地让车子驶进了二孔屯。
天上有阴云漫过来。
在自己的村东头,赵守成犹豫了一下,然后将车开进后街再从后街穿行过去。他不想让左邻右舍看见自己,更不想让家里人看到自己。
沿着熟悉的道路到中心小学的校门前,赵守成摇下车玻璃,向校园里看去。校园里没有学生在跑动,一片寂静。这应该是上课的时候。
赵守成希望有一个小孩子跑过来,好让他去叫赵梅波,但是等了十几分钟,不见一个人影。不得已他艰难地挪动身子下了车,向院子里走去。
在乾隆房子的拐角,他看见了一个年轻的老师正从西面走过来,于是叫道:
“老师。”
年轻的女老师看见满身是血的赵守成,吓得嗷地跳起来,哆嗦着问:
“你是谁?”
赵守成尽力挤出笑容说:“我找赵梅波,他是我姐,我叫赵守成。啊,我不是坏人。”
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听罢,上前仔细地辨认,然后惊讶地说:“哎呀妈呀,赵守成啊,咋造这么样啊?”
她说完,迅速转身向办公室里跑去。赵守成站定,在这里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陆洪福急慌慌地出来,跑到赵守成的面前说:“哎呀老三哪,这是咋整的?怎么全身血呼啦啦的?快进办公室,我让李玉荣去找你姐去了。”
赵守成向那边看去,果真见刚才那个女老师正匆忙忙的向北面的教室跑去。
“不进办公室了,我就在这儿等我姐。”赵守成答道。
几乎就是在李玉荣推开教室的门时,赵梅波从里面冲出来。她刚才听见了李玉荣边跑边喊她的名字后,就急忙放下粉笔探头望去,见她奔自己来未免心里一阵紧张。
“赵老师,你家守成让人砍了,胳膊都快卸下来了。”李玉荣喘着粗气说。
赵梅波惊惶地向前面看去,见赵守成和陆洪福站在那。她快速地跑起来,直奔到赵守成的身边。
“这是咋的了?是不是有和人干仗了?”到赵守成的身边后,她颤声问。
“梅波,先不说那些,赶紧上卫生院。”倒是陆洪福岁数大经得多有主意,“玉荣,你去教育办找陈老师,让他快点来。不能失血过多,事不宜迟,抓紧。”
陆洪福说过后,就去搀扶赵守成。
乡卫生院已经在两年前搬迁到中心校的前面,那儿曾经是一个大空场。听说电管站也要搬到这里,沙石砖料都已备好,动工之日不远了。
陈启军和听到消息的叶迎冬赶到卫生院时,赵守成的伤口已被处理好,敷了药坐做了包扎。所幸并无大碍,没有伤着筋骨,也亏了那把没开刃的刀,若再锋利一些,伤情可不是这样了。。
陈启军和赵梅波要搀扶从卫生院出来的赵守成时,他说:“搀啥?一点小伤。就是有点困。”
赵梅波批评道:“还小伤?伤筋动骨一百天,看你还咋开车。”
她这一提醒,赵守成忽然想起自己的车还在学校门口停着,就急切地说道:“哎呀我的车,我得开回去。”
赵守成想开他的车,被赵梅波制止了,她说车放在那不碍事,也丢不了。
安顿好赵守成后,他们共同商议着以后几天该怎样度过。对母亲实情以告肯定不可以,那样会惊吓到她,但赵守成总也不露面一定会令母亲新生疑惑。商议来商议去的,赵守成忽然灵机一动道:
“就说我战友死了,来不及回家,直接在二上就走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于是他们围绕着这办法展开细节上的推敲,要让郑秀琴不产生丝毫的怀疑。最后他们的共识是:战友杨树林打来电话给陈启军,让他转告赵守成,说吉林的战友王洪伟出车祸死了,他必须去吊唁,因为他们很要好。陈启军转告赵守成消息很能令郑秀琴信服,因为他真的给各地的战友们留了乡教育办的电话。至于为什么信息没捎到家里,是因为陈启军恰巧在路上遇到了赵守成。王洪伟嘛,是瞎编出来的一个人名,反正母亲也不知道。
赵梅波提前下了班,为的就是去母亲那里。赵守成则在赵梅波这儿安心地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