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傍晚有点凉了。凉风吹过来,不再有不夏日里热烈的氛围。
从吃晚饭开始,陈思静就和李祥君议论上学的事。已经当教师多年的陈思静又要从学生做起,这是令感到新鲜而富有诱惑力的事。她极力想象她要去的学校的样子,想象着自己在师范学校里的生活,想象她所不能预知的未来。陈思静感到命运的不可测,在心灵的深处,久已散佚的对于生命的礼赞又浮出来。生活于她来说,还有那么多值得骄傲的事情。虽然学费还令她忧心,但总会有办法的。她半是认真地说:
“祥君,这么大的一笔钱,哪里去凑啊?再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李祥君态度坚决:“去,必须去!既然已经考上,砸锅卖铁也得去!不去,别人会笑话的,会说咱们没有钱上学。”
陈思静眼里闪着光波,对李祥君端祥了好半天:“这么说,我真的感动。祥君,那以后我们要过苦日子了。”
陈思静少有的温柔动情的语气让李祥君意外,这一年来她从没有象今天这样。
陈思静和李祥君久久地热烈地讨论着,星梅在陈思静的怀里自己摆弄着自己的小手,乖乖地听父母说话,最后安静地睡着了。
李祥君极力劝陈思静不要为钱的事发愁,他说可以到郦颜江那里去筹借,至少能拿五百吧。陈思静没有明确表态,但凡事都要试一试才能知晓。李德旺那里已没有什么指望了,他没有钱,另外他还可以到老姨夫那去求借,还有一个地方就是二伯家。说来说去,李祥君只有这三个地方可以弄到钱,即便是按最好的结果,也只能筹到一千元钱,离三千元钱的学费还差得远呢。陈思静笑李祥君也只有这么两个穷亲戚可以依靠,看来还得从自己这一方面的亲友想主意了。哈……陈思静的甜美的笑脸在灯下奕奕生辉。星梅在陈思静的臂弯里一动不动,小手搭在她的胳膊上,陈思静俯下身子吻吻她的细嫩的脸道:
“喔,妈都要愁死了,你还睡!”
第二天,李祥君当真去了郦颜江那里。做为舅舅的郦颜江没有让李祥君失望,五百元钱呈现他的面前时,李祥君竟有要哭的感觉。姨夫是个小心眼的人,他答应李祥君出去借一借,但肯定不会驳了他的面子。但当李祥君去向二伯娘去借时,得到的答复是:没有,一个没有百个没有就是没有。二伯娘不断地重复自己家里现在怎么样的紧张,强调了诸多的难处,这便是给了他一千个不借的理由。李祥君很沮丧,本不应该找她的,明知道她不肯借钱与自己自己却偏要去讨这个没趣,他恼火自己,也恼火二伯娘。既然二伯娘有钱不肯借与自己,又有何法?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许进不许出。既然如此,李祥君就死了这份心。他自己叹她何以这样悭吝,竟不肯拿出一文钱来接济有困难的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穷人,他和有钱人是不对等的,或者是说有钱人鄙视他轻薄他。直到此,他有些愤闷了。
从二伯家出来时正是下午的一点多,秋天的明丽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陈思静抱着星梅回了娘家后,陈思静源问妹妹缺不缺钱,他有,是他的私房钱。陈思静笑道:
“哥,攒了多少啊?”
陈思源面色羞赧,吞吞吐吐地说:“不多,不多,才三百多一点,不到四百。”
他说完看着妹妹。看了一会后,他又继续说道:
“静,你跟你嫂子说,她有钱。看她借不?”
陈思静被哥哥的诚挚打动,边帮陈明搭积木,边说:“差不多了,缺也缺不多少。”
陈思源没有问妹妹的钱怎么凑齐的,只要齐了就好。
陈启堂没有把持钱财的习惯,所有的工资还有其它的收入都交由吴素芬掌管。吴素芬咬牙拿出二千元给了陈思静,说这是借她上学的。陈思静不愿动用母亲的钱,但是今天她扛不住了,实实在在没有办法。
上学的钱不再成为每日必须忧虑的,母亲的二千元还有李祥君借回的五百元钱再加上杨玉宾借给的五百元,正好是三千。书费、饭费、往返的路费到时再筹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其实,陈思静早已想好了,实在没有办法就向二姐思宁借,所需的费用从她那里就可一次拿齐。
从接到录取通知那天起,她就开始准备。她以一种近乎期待的心情盼着开学,但同时又不希望这一天的到来,她舍不得星梅,舍不得这个家。因为舍不得,她便珍惜着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