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业也给人们的生活增加了一点笑料,只不过他的笑料是偷奸取巧后的弄巧成拙。
在大狗熊挨了一脚的第二天中午,王亚娟怒气冲冲地来到十字街这,对抻着脖子听刘三宝子讲昨天大狗熊挨打经过的赵守业喊:“你个犊子玩意,还不回家收拾炕,都一檩子一檩子的了。”
刘三宝子正讲到兴头上,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我几个正说以前放秋垄的事呢,一下子过来一个微型子,跟箭似的过去了,到墙根底下欻就停了。完了二小眼就下来了,完了下来一帮人。一个打头的照着大狗熊就踹一脚,还问他,你是不是大狗熊?大狗熊说是。那就对了,打的就是你。这顿揍啊,差点没把他屎打出来。这范小眼睛也是,打不过就打不过呗,还找啥炮子?”
旁边一个四十七八多岁的胖子说:“说话有点把门的,哪顿揍?就踢一脚。别有的说没的也说,成天破车嘴逮啥嘞嗤啥。”
刘三宝子受了训斥并不生气,晃了晃硕大的脑袋打了个响鼻道:“得令啊,再以后不说了。”
那胖子是他论得上的叔,虽不是亲的可也不是胡扯乱认来的,所以刘三宝子收住了话口。现在,他忽然注意到王亚娟在身旁,就咧着大嘴瞪着眼珠子问道:“妹呀,找我妹夫来了?整个绳栓上吧,像八卦似的。”
刘三宝子向来如此,说话不管天不管地,嘡嘡的像洋炮一样。王亚娟一乐,道:“找我们家守业有事,我爸叫的。”
王亚娟特意提起赵庭禄,为的是让赵守业引起重视,可谁知赵守业像吃错了药一样梗了梗脖子,说:“有事他就办呗,找我干啥?这个家都他说了算,我是个啥?”
“你个缺德的玩意,你个缺德的玩意!你说你是啥,你是你爸的儿子。你真是越长越回陷,八辈子看不着后脑勺。”王亚娟一边数落着赵守业,一边捶打着他。
“干啥呀,我这身子骨不抗你捶鼓,动不动就伸手,给你脸了?”赵守业严肃地一本正经地说。
王亚娟没有被赵守业的一番话唬住,她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刘三宝子,又看了其他的几个人,大声说道:“我家赵守业图稀省事,就在炕上铺沙子,不抹泥。这阵儿沙子直往下漏,漏得一道沟儿一道沟儿的。你们说,他该不该骂?”
一个与赵守业年纪相仿的小瘦子嘻嘻笑道:“该骂,骂得轻。老爷们儿这行玩意就得天天收拾,一天不收拾皮子就刺挠。”
王亚娟知道小瘦子是在“勾芡”拱火,就凶他道:“去,滚犊子,就好像你不是老爷们儿似的。”
王亚娟说罢,抿嘴乐了。那几个也一齐笑起来,刘三宝子笑得尤其响亮。
说起来,赵守业好像也该骂。十天以前,正是拆炕抹墙之季,这赵守业在《农村报》上看到拆过炕可以不抹泥而是铺上沙子这则消息后,就蠢蠢欲动。在将西屋的炕面砖掀开铲掉烟油再掏净炕洞灰后,他把炕面砖重新铺好,然后把沙子一桶一桶地倒上去。
赵庭禄眼见儿子没有和泥却将一桶沙子拎进倒在炕上,就疑惑地问:“守业,你这是干啥呀?在炕上和泥?”
赵守业躲躲闪闪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在报纸上看到了,说不用和泥抹炕面只铺上沙子就行。”
赵守业说话显然没有底气,所以赵庭禄就盯着他看,看得他发毛。赵庭禄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儿,半信半疑地说:
“报纸上的你也信?沙子那么细,不得往砖缝里漏啊。”
赵庭禄的话当然不能说服赵守业,他也懒得和二儿子费口舌,由他去吧。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等实在不行了,就由王亚娟收拾他。
果真如赵庭禄说的那样,沙子从砖缝中向下漏,一个礼拜,炕革下面就出现了横的纵的有规则的小沟沟儿。这当然令王亚娟十分的不满意,背地里嘟囔说,赵守业就是懒蛋,只图省事。
现在,赵守业被王亚娟领着回到了屋里,指着炕面说:“你看看,这都是啥呀?一个方框一个方框的,快赶上以前脱坯了。”
赵守业自知理亏,不待王亚娟再说什么,就卷起炕革,收起炕面上的沙子来。收完沙子后他又去拎水和泥,忙得不亦乐乎。
赵守业把炕面抹烟后,已是傍晚的五点多,此时晚霞正铺陈在西边的天上,一片灿烂。
赵守业拆炕的故事免不了又被人们一阵传扬,几天以后才逐渐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