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成把车子倚靠在墙上后,像是很随意地打量着这个不算大的庭院。红砖墙围定下的小菜园里栽种着几样蔬菜,红砖铺就的地面平展洁净,老式的两间正房简约不华丽,东边下搭有一个简易的小棚子,里边堆放着一些杂物。
赵守成随孙红进到屋里后,见三屉桌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赤膊的男人,他正端着玻璃杯大口大口地喝茶。赵守成仔细看过去,发现他的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神,他身边的赘肉很多却不结实。
“献章,你不说找司机吗,这就是。”孙红面无表情地说。
现在,这个坐在椅子上的献章站起来,摇晃着身子问:“你哪的?”
赵守成平静地看着这个不比自己高但比自己胖的二十八九岁的男人,缓慢地清晰地答道:“政平公社政治村的。”
在赵守成的心底,他明显地感觉到献章对自己的轻视。他的不算恶意但觉谈不上友善的话让他反感;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自己,更让赵守成不自在。他想甩手而去,不伺候他。但是,孙红好像有所期待,而自己又很希望找到开车的事情,他就压制住自己的心绪,静静地等着。
不知道是故意矜持还是他就有如此的性格,献章好一会才略微颔首道:“嗯,政平我去过。”
他没有回答是还是不是,这就让赵守成心急,暗暗骂道,叉他妈的,你痛快点不行吗?心里这样想,嘴上是万万说不得的,于是回应道:“我们屯离政平四里地,在东南上。”
“政平大毛子你认识吧?那家伙,叉,我王献章都不屌他。他觉得是人物,是个炮子,锅盖?”不知道这王献章哪两根脑筋搭错了,竟提起大毛子而且颇有不服不忿的意思。
赵守成忽然觉得这家伙挺有意思,就装出挺佩服的神情道:“大毛子我认识,是个棍儿。在我们那,谁不知道大毛子?人的名树的影,老厉害了。谁都给他面子,亚麻厂都快成他家的了,说送几等就是几等。”
赵守成在说这番话时,心里却笑道:大毛子,不禁打的玩意?
王献章提起道上的人物,直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仿佛那许多英勇的事迹都是他干下的。赵守成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显示出一片敬仰。
“献章,咱们说正事,别提你那些狐朋狗友。”孙红提醒道。
“正事?都是正事!没有这些朋友罩着,行得开吗?你们女的就头发长见识短。哦,对,你能开车?你能开大客车,行,我信得过你。不过呢,我还得试试,看看你手把硬不硬。”王献章说完,咕咚一下又坐回到椅子上。
赵守成觉得这个自己的雇主挺好玩,他既要显出几许江湖人物的威严又要装出久经社会的油滑,这未免让他看起来有点好笑。赵守成恭维道:“大哥,你看人看得就是准,因为经的多见的广。我不敢说咱双岭我手把最硬,不过抵得过我的没多少。部队里天天开车,地炮牵引车、大客车、小车我都开过。不用试,你明天跟趟车就知道了。”
“行,爽快,我喜欢。我也不转圈了,第一个月先给你五百,咋样?”
……
这两个商谈了好后,赵守成稍觉放松,就坐在三屉桌另一边的椅子上。
“孙红,新客运站好像是九月启用,那老客运站咋整?”
“咋整?你也不是市长,操那心干啥。有工夫多寻思寻思咱家的楼。八月就交钥匙了,完后就得装修。”
“咱们搬家到楼上,就把这房租出去。我不卖,我就寻思以后这儿再盖楼咱还能得套楼,就是不得套楼也得得钱。”
……
“你中饭吃了吗?要不,咱们上饭店。”孙红不再与王献章憧憬未来,转而问赵守成。
“不了,我回家,安排好了就过来,明天出车。”赵守成站起来说道。
“行,你回去准备一下。住的呢?这么的,先住小旅馆,等事情落点了就租个房。”孙红道。
“兄弟,有为难着窄的事就跟哥说,哥不敢说在双岭十字街一跺脚两头直颤,但这一片,好使——”王献章依旧坐着,一副大哥大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