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的风已刮了两天,却没有停歇的迹象;今年五月中旬的天已热得不得了,就像火炉一样。这样的天气让人也烦躁不安,仿佛被人用树枝抵住了额头并不断地摩擦。
陈思静第二节下课钟声响起后从教室里走出来,捋一捋被风吹风吹乱的头发,然后背过身向办公室走去。西南风把她的身子吹得歪斜了,她便担心哪一阵子被刮到半空中,上不来也下不去。
“思静,你过来。”赵梅波的声音顺风传过来。
此时,陈思静已走到办公室的窗下。
赵梅波私下看看,然后神秘兮兮地附到陈思静的耳边道:“她说咱们是一把连儿,说好几遍呢。我都没稀搭理她,虎了吧唧的玩意。”
陈思静猛然想起昨天刘淑艳半张着嘴说话的情形,就接过话道:“我也没旁的意思,就随口一说,你瞅瞅,她像蔡巴结他八老爷似的,当啷就那么一句。”
“是呗,我也寻思你没旁的意思。你不就是自己念叨祥君和你是一家,咱俩还能盘上关系嘛,咋还扯上一把连了?也不是,她挤咕眨咕地还瞅杨玉宾了,是不是把他也算上了?”赵梅波提高了音量,恐怕陈思静听不清似的。
陈思静向办公室里望去,就好像杨玉宾的脸贴在窗玻璃上一样。她厌恶地一皱眉,说:“好像我也听出那个意思来了。她咋把咱们和杨玉宾扯到一起了?真是的。”
一阵风啸叫着刮过来,吓了赵梅波一跳。她骂了一句脏话后,忽地咯咯笑道:“走吧,进屋,大风小嚎的把屁眼都抽干了。”
陈思静拍了她一下,略显惊讶地说:“你说的有点像李秀丽,她就跟你现在一样。我看见过她,在我姑父家里。那回,好像是告状吧,记不太清。我四姑夫管她叫李大娘们,说她彪的呵的。”
赵梅波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从大走廊穿透到办公室里。杨玉宾眨着不算大却贼亮的眼睛看着她,大约是想窥探出什么秘密。他装模作样地思忖了一会后,很肯定地说:
“一定是有什么喜事,要不不会这么高兴。我说的对吗?”这绝对是一句正确的费话,毋庸置疑。
赵梅波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地答道:“天天有喜事,我们家屋里贴着抬头见喜,屋外贴着出门见喜。”
因为赵梅波有了答复,杨玉宾便笑逐颜开道:“你那叫天天有喜,喜事连连,吉星高照。赵梅波有福气,长得有福相,以后必定错不了。”
他的这句话立刻招来刘玉民的反驳:“还以后?你的意思是现在不行呗。”
他么两个以赵梅波为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就说开了,说得不亦乐乎。赵梅波很反感杨玉宾“啼啼”假笑的神态,也不喜欢刘玉民高声大嗓的一半是奉承一半是夸赞的话语,但她不能打断他们。好在铃响了,那两个转移了注意力,但杨玉宾却依然喋喋不休地说:
“呀,小闹钟不响铃响了,闹钟没上劲。这事整的,赵梅波就叫小闹钟,忘了。”
刘玉民揶揄他道:“做作,做作,净整做作这一出。”
杨玉宾并不感到有些许的难堪,他又假笑了一声后,,冲刚按完电铃开关的陆洪福说:“看看等天头好的,咱们把公开课评出来。”
陆洪福点头。
风刮到下午三点时好像小了些,啸叫声也渐渐远去,好像被南面的一抹黛青所吸附。
谢雨兴在东北角他自己的办公桌前闭目养神,好像到了入定的状态。近两年来,他一向如此。关于他是否出家,人们已不再关心,估计他也已消减了出家的念头。
翟景波写得累了,又站起来大说特说,把不沾边的两件事扯到一起。忽然,他话锋一转,说道:
“你们都不知道,就那个二狗子,还借给李老歪媳妇俩钱呢。李老歪媳妇你认识吗?”
翟景波凑到陆洪福跟前,瞪着眼睛看他。看得陆洪福直向一边躲:“离我远点,我可没跟她整啥事。”
“谁说你有啥事了?不打自招!哎,二狗子不是在敬老院嘛,整天闲得没事。有一天,他忽然想起借给李老歪媳妇那四十块钱来,就去要。李老歪媳妇问他,来嘎哈来了?二狗子说,你亏我的钱该给我了吧?这二狗子是山东子,说话那个味。李老歪媳妇说,是,是亏你钱,这么的吧,你跟我上里屋,我给你。这家伙的,他俩就上里屋了。老歪媳妇干啥都麻利,三下五除二,把衣服全脱了,溜光。完了……就……啊……吭吭……”
翟景波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抹了一把脸,好像很难为情似的。
刘玉民道:“你看着了?”
翟景波嘻笑道:“没看着,闹眼睛。完了,老歪媳妇问,还要钱不。二狗子说,不要哩不要哩。”
几声哈哈的笑后,陆洪福对翟景波说:“坐那,别逮啥说啥。”
与翟景波坐对桌的吴凤茹忙站起,红着脸向外走去。
李祥君亦是站起,没事闲踱几步到东面墙下又到吴凤茹的座椅前。偶然一低头,他撇见吴凤茹的座椅垫上有一小汪淡白的不粘稠也不稀薄的液体。他正琢磨着此为何物时,陆洪福咔咔地收拾桌子锁上抽屉,然后站起身道:
“今天就到这,下班。”
他没有再多的话,夹起包欻欻地向外走去,匆促而稳重滑稽又严肃。赵梅波掩口暗笑,并看了陈思静一眼。
从办公室里出来,赵梅波抬头望去,见昏黄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挂着,不免叹了口气。陈思静奇怪地问:“咋啦,梅波姐?”
“没什么,就是觉得叹气好。哎,思静,她……”赵梅波前后看看,确信没有外人后,接着说,“还为她那句话生气呢?”
“我?才不呢。本来咱们三个就是一把连,她说的也没错,就是,她干啥把杨玉宾扯进来?”陈思静的语气里仍然有不满。
赵梅波没说话,默默地向前走。陈思静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