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晦起来,虽然没有冷硬的风,但空气沉滞,骨头缝里阴恻恻地如砭冰水。
今天是星期二。
李祥君望着暗淡的天空,想着刚才翟景波的话,他不明白翟景波是无意的一说还是冲他而来。第二节下课时,大家陆续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子上的翟景波突然瞪起了眼睛说:
“有人骂我是山里的兽,野性十足。我什么地方野性了,我野性谁了?”
陆洪福抹下脸,挪挪屁股,看得出他已有十分的懊恼。
“不管听谁说的,只要不是自己亲耳听到的,就不能太较真。”陆洪福把正看的书合上,忽地又打开,紧了一下鼻子后把书再次合上。他端正身子,严肃地不苟言笑地说,“景波,听闲言失落江山。真要是从哪听来的就说出来,不要对着大伙瞎嚷嚷,闹得人人心里打鼓。还叫个男人!跟娘们差不多。”
翟景波突然间挤出一点笑容,缓和了一下情绪,跳下桌子到陆洪福的跟前,指着他的鼻子说:“洪福。”
陆洪福打断他的话说:“去,一边去,还洪福,不叫大哥还不叫校长?”
翟景波马上说:“老陆、洪福校长,盐打哪咸醋打哪酸,别寻思我不明白。”
陆洪福摆摆手说:“明白就好!坐那儿去,在我面前晃我迷糊。”
刘玉民打圆场说:“看看,景波,说说就得了,谁说的谁不说心里有个数就结了。再说了,知道谁说你又能怎么的?”
翟景波“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不好使!”
陆洪福校长已有了几分愠怒:“什么不好使,大哥还不好使吗?”
刘玉民面有喜色,笑着过来向外推着翟景波,翟景波也顺势向外走。陆洪福坐在那里呼呼地喘粗气,看翟波出去了,咧咧嘴想笑,那笑很难看。
“没招,就这么个玩艺儿。”他苦笑着说。
从陆洪福和翟景波及其他人的态度上看,李祥君得出了结论:翟景波断不是冲他而来的。
李祥君的确反感翟景波的粗俗无礼对别人缺乏尊重的言行,除了他的粗俗之外,还有翟景波的无知和盲目自信也令他讨厌。但是翟景波与他并无冲突,且平日里他对李祥君也还算友善,所以他们便相安无事相待如宾。李祥君也的确和陈思静说过翟景波粗俗没有涵养,但也仅限于此,并无更激进的言辞。陈思静绝不可能把这话说给翟景波,她知轻知重不会搬弄是非,更重要的是,她与翟景波关系一般。除了她,他就再也没有和别人说起过这样的话,那么,他就应该心闲气定地看待他们的争执了。
这节课李祥君只留了一些练习,他的心绪不太好。他透过窗子看到陈思静在窗前站着,就出去了,到陈思静的身边。
陈思静侧脸看李祥君走过来,还没有等他站定,就问:“你是不是疑心翟景波说你?”
李祥君脸腾地红了,他有一种心灵被剖开的尴尬,他想不到陈思静能看穿他的所思所想。陈思静像是安慰李祥君一样,仰起脸很亲切很甜地微笑。待看到他脸上有一点局促的神情时,说:
“是校长说的,不过我没有亲耳听到,好像是还有别的事。是刘老师传的话,坏!”
陈思静没有详细地说她是怎么知道的,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喊道:“老师,我写完了。”
陈思静看了看教室,又看了看李祥君,嘴角牵扯了一下,转身进去。
李祥君站了一会儿,目光追寻着远处围墙外谷草炖上忽然飞起了一群麻雀,麻雀自由地飞向南边,掠过房顶,消失在视线里。他刚才稍显郁闷的心情慢慢舒缓下来,心境开朗了。
李祥君的班和陈思静的班只有一墙之隔,天好时,李祥君有时能看到陈思静靠在自己班的最东首窗前看学生玩,还能看到她开心的笑容。她靠在窗前看学生嬉闹玩笑的的身影是一道风景,如夏日里雨后彩虹。尽管李祥君觉得自己就像草芥一样微不足道,但还是生出许多瑰丽的向往。每到此时,他就在内心里嘲笑自己,同时也责备自己心有旁鹜,不该有这样非份的想念。
在初始的第一周里,李祥君只是觉得这里很热闹,同事们似乎也很团结。但现在,他感到的不仅仅是他们相互间的戒备猜忌甚至还有攻讦和侮辱,以及见不得人的诽谤和造谣。上个周五第四节课时陈思静的话牢牢地刻在了他的心中:别对一个人说另外一人不好,哪怕是客观公正的;不要传别人的话,哪怕是他说的是善意的合乎情理的。
陈思静的话直白少有文采,但在李祥君听来,却很有道理。在说这番话时,李祥君一直盯着陈思静看,看得她不好意思了。
“你怎么不说,光看我?”她说。
李祥君觉得自己失了态,忙用一声笑来掩饰自己,不自觉地又看了陈思静一眼,就将她脸上的一抹红云印在了自己的心上。
李祥君的情感有一些特别,他极力把林影深植在心内,但陈思静的笑靥却总是闪现在他眼前。他知道林影才是最合适的,因为各方面条件的对等,因为门当户对。他也似乎确定了自己的对象,林影将成为他的唯一。
李祥君既然明确了方向,就要努力地向前,所以在其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尽可能地多和小旋还有赵梅婷她们去林影那儿。一切都象是很随意的样子,让林影感觉到自然平淡,没有精心的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