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的天气已有了春天的景象,今年的春天来得早,雪化得快没有踪影了,只是在背阴的地方还能看到雪的残迹。
冬天正一点一点地离去!
李祥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被调了回来,他如坠到五里云雾中。但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回到自己村里的小学是他早已向往的事,那样他可以不必再往来奔波栉雨沐风披星戴月。
开过全体教师大会后,二十四号正式上班。九0年寒期后开学的第一天对李祥君来说别有一番滋味。
早晨,李祥君迎着初春的太阳走在路上,他尽力看每一个人的脸,就好像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也会与他同样快乐似的。
李祥君进学校后第一个看到的是老黄。老黄,这卖掉老婆胡吃海喝后又住进生产队的家伙,在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那年,跑出去了,几年没见人影。去年十二月从外边回来后可怜兮兮地找到了李宝发,央求他给自己一条出路,要不然就饿死了。于是,从那时起,他便做工友了。
老黄叨着旱烟站在大门口笑嘻嘻地道声“来了”后,就又把烟塞进嘴里,看着李祥君从身边过去。李祥君进了办公室,他没有留意到值宿室里老黄的被子就那么胡乱地卷着。李祥君总听别人说老黄懒,懒得从来不叠被子,上厕所不擦屁股。
老黄是李祥君到学校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陈思静是他见到的第一位老师。现在才过八点,李祥君觉得自己应该是最早的,但陈思静却先于他来上班了,这让他有点惊讶。学校里对上班的第一天比较宽松,没有严格的要求,这已成了惯例。
陈思静看见李祥君猛地推门而入时,吓了一跳。她刚才见李祥君慢条斯里地进校园,左看看右看看满有兴致样子,心里暗暗笑他如小孩子一般有未泯的童真。她此时有几分激动,几分喜悦,几分羞涩,手好像不知如何安放了。这样的几种孱杂在一起的情感使她的脸上呈现出好看的微红的颜色,目光也游移躲闪。虽然她有如此微妙的情感,却没有同李祥君主动打招呼。
李祥君见到陈思静异样的目光,以为陈思静怪自己刚才的莽撞,不禁手足无措,兀地红了脸,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站在老师面前,自顾低头。虽然不说什么,却已经明白无误地承认自己的过失了。
李祥君没有说话。沉默了十几秒钟后,陈思静款步轻移,走到窗子前向外张望了一下,随口说道:
“这么早来了!”
李祥君在心里嘀咕,你比我还早呢,嘴上却应道:“在家里也没事,还不如到学校来。”
陈思静刚才向外张望仅仅是做样子,其实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她现在面对李祥君,看着这个几个月前帮她备课的小伙子,不禁感慨起来:模样、身材、人品、学识,什么都好,就是家境差了一些!同时她也想起了赵守志对他的评价:诚实稳重,是处对象的不二人选。
家庭差但其它什么都不差的李祥君在陈思静的心里越来越清晰,她感到自己喜欢上了他。是吗?和他交往并不频密,这怎么可能呢?但是,她竭力地让父亲调李祥君回来却又怎么解释呢?她的直觉她的心智告诉她,李祥君无论如何也不会从她的视野中走掉了。这也许是命运!
其它人都还没有到,这段时间就属于陈思静和李祥君,但陈思静现在却无话可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看李祥君时,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目光便慌地避让。他们都缄口不言,只听见钟在哒哒地走。
赵梅波的到来让陈思静仿佛看到了救星,她忙不迭地趋前几步笑盈盈地说:“梅波姐,你咋才来?都想你了。”
赵梅波哈哈地笑道:“昨天才开的会,现在就想我了?思静,你想错人了吧?”
赵梅波不经意的一句玩笑立刻让陈思静羞红了脸,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李祥君后,将目光停在赵梅波的脸上道:“说啥呢,梅波姐,我想谁了?”
想不到赵梅波一句纯粹的玩笑让陈思静如此惶急,于是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祥君,说:“你想那人,想得都睡不着觉,跟王二姐想张廷秀似的。”
她俩逗笑着,完全没有顾及到李祥君。过了一会,赵梅波才猛然想起来似的对李祥君说:“祥君,小旋干啥呢?我教她时,她可愿意帮我干活了。”
听过赵梅波的话,李祥君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小旋的形象来,好像也看到了她帮赵梅波抱本子的场景。他呵呵一笑道:“她就能欻尖卖快,跟穆桂英似的阵阵少不下。”
李祥君说不上是批评还是褒扬的话一定让赵梅波觉得有意思,于是她一眼一眼地看李祥君,然后说:“可不能那么说,小旋眼有眼力见,一般孩子都不行。那回刮大风,我拿着新发的笤帚刚出办公室的门,还没到领操台那呢,正往教室里跑的小旋像风儿似的旋过来了,说,老师,我帮你拿,瞅瞅这大风小嚎的。当时我那个乐啊,心里寻思,这个小丫头。小旋就是学习不大好,旁的那样都好。哎,有一回,赵梅婷和小旋干起来了,因为跳皮筋。我就批评梅婷,梅撅嘴胖腮地生气,就好像冤枉了她似的。我就说,赵梅婷,我不批评你批评谁?你是我妹妹,我要不批评你,别人该说我向情了……哎哟,等过了不到两堂课,这俩小丫头片子又好了,你说我这是何苦!你们都没看着,我批评梅婷时,小旋那脸上跟开花似的,美滋滋的。”
赵梅波回忆着往事,仿佛昨日又重现。
老陆校长到了。他永远是一幅急急匆匆地样子,毛头竖尾地从自行车上下来,取下挂在车上的黑皮包儿,弓着腰快步走进办公室。他看到赵梅波陈思静和李祥君后呲牙乐了:
“哈哈,你们比我来得还早啊!”
他边说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下,摘下帽子,用手抹了抹额前的汗,再把黑皮包儿翻了个遍,最后从裤带上解下钥匙,咔地捅开锁头,拽开抽屉,看了看,又咔地推上,抬起头若有所思,忽地站起来,沙沙地向外走,嘴里不停地说:
“这事整的……”
老陆校长出屋后,陈思静笑出声来,笑容里泛着酡红。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不假掩饰。陈思静笑起来很动人,眼睛眯起,鼻翼微微颤动,象夏日里初绽的花朵。
老陆校长并不老,才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去年春天他毛遂自荐接替宋云起到这当校长后,便不遗余力地抓品德教育整饬环境卫生,他的那句“学校无小事,处处是教育”是他的口头禅,也被刘玉民常常念起,成为他揶揄讥诮的依据。
陆洪福陆校长出去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他刚才来看见前栋房子的一块玻璃打了,而且老黄又不见了踪影。陆洪福校长看起来有点气恼,急急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复又回到办公室来,坐到座位上,咔地拉开抽屉,又咔地关上。他的惯有的动作又一次让陈思静无声笑了。
李祥君看得糊涂,不知道陆校长在做什么,为什么总是跟抽屉过不去,但看陈思静笑得开心,禁不住自己也微然一笑。他的微笑很特别,恬淡中有一点羞涩。
陆洪福抽了一会儿风,人就平静下来。其实他刚才真的没有发什么脾气,做做样子罢了。当然,老黄发现打了玻璃不汇报不可宽恕,办公室的桌子没有擦干净不可以原谅,炉火不旺老黄也难辞其咎,而现在居然连他的人影也不见了。这些“罪状”是要历数的,是不可赦的。
老陆平静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祥君,回来好,省得在外面跑了。颠颠的,不容易,在家门口教学,下课工夫都能回家,方便!”
他很有风度地呵呵笑起来,身子挺起,向前倾,手臂刷地下劈。于是,李祥君也笑,笑得很勉强。
“那是啥地方啊,哪赶上咱这儿。小伙子年轻,好好干,前途无量!”他的话刚一落定,又急急地戴上帽子对陈思静说,“思静,等会儿玉宾来了就告诉他一声,说我上书记家,马上就回来。”
陈思静不好意思问他什么事这么急,就满目含笑点头答应。陆洪福陆校长去了,戴着他那顶尖顶的皮帽子。
老师们都陆续地来了,先是刘玉民,然后是杨玉宾刘淑艳一干人等。
李祥君看见刘玉民从校门外进来时,正好有一辆小四轮拖拉机从大门口驶过。刘玉民挥挥手,好像说了些什么,只看见了他满面的笑容和半张的嘴巴。那笑容在一点一点地消退,最后还有一丝浅浅的笑意挂在嘴角。刘玉民进屋一眼就落在李祥君的身上,过来拍拍李祥君的肩膀,很关心很亲切地说:
“祥君,还是家好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老窝!”
他爽朗地呵呵一笑,很有风度很潇洒地踱到自己的座位前,弯腰、曲腿、坐下,一连串的动作从容镇定,颇有风范。他从琥珀牌的香烟盒里弹出一枝烟来,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左手摆弄火柴,转脸又对陈思静说:
“静儿,年前我看见我大舅了。我大舅说,玉民,下学期还教课呀?我说不教课咋整。我大舅说,以后有机会的,别总在下面,累不累的不说,凭你的才干,最起码也得当个主任呀。”
刘玉民的老舅母是陈启堂的叔伯妹妹,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他就不叫陈启堂为陈书记而只叫大舅了。陈思静从心里觉得刘玉民的嘴过于甜腻,喊自己的爸爸为大舅就跟亲舅似,总有点别扭。但嘴甜又不是坏事,比什么都不叫好,毕竟还有那么一层关系,也不是扯干亲扯出来的。刘玉民年前确实见过陈启堂一次,陈启堂也真的说过那么一句话。陈启堂的话在刘玉民听来就是无尚的褒奖、赞誉。今天,他和陈思静说起这句话时,一方面是表示和陈思静的亲近,一方面也有点炫耀的意思。
陈思静没有听父亲谈起这件事,她不知道父亲对刘玉民有什么看法。她此时对刘玉民有点鄙夷,虽然她不能至察至明,但凭本能她觉得刘玉民是个小人,奸狡小人。心里这样想,陈思静的脸上却是笑容绽放,她说她爸提起过,对,是腊月的二十六。刘玉民接过话,刻意谦虚地描述当时的情形,但兴奋和自豪还是流露出来,洋溢在脸上的喜悦透出内心的渴望。
教师们都到了,校长陆洪福也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他甫一坐定,就干咳了两声,面上喜气洋洋。翟景波笑嘻嘻地在一旁打趣道:
“看洪福校长打扫了厕所要说了。”
陆洪福扭过脸去不恼不愠地说道:“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言。”
主任杨玉宾捅了一下翟景波,翟景波会意,眨眨眼睛,然后危襟正坐。陆洪福的噪音清亮纯粹,他说他刚才去书记家了,和书记研究了桌椅的问题,书记答应今年再打一个班的桌椅,要全副武装。他说得高兴,站起来,捋了捋袖子,手一挥说:
“硬件齐备,然后就看我们大伙大干快上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笑起来,这笑声里有一些是揶揄。陆洪福是个很乐观的人,很有一点有度量,很有一点滑稽,说他滑稽是因为他常有一些让人发笑的举动,而这些举动都是他激动亢奋之后很自然的行为。
陆洪福见大家都笑,自己也开怀大笑起来,然后坐下,拿出记事本,像传圣谕一样逐条传达教育办的会议精神。陆洪福传达完会议精神后又像刚发现李祥君似的,忙向大伙引荐。刘玉民粗大的噪门放开了,冲陆洪福喊:
“我说老陆……”
陆洪福偏转脸道:“老陆也是你叫的吗?”
刘玉民嘻嘻地笑起来,站起来凑到陆洪福的跟前,看着他很亲切很亲切地拉长了声音道:“陆校长我大叔,大叔!”
陆洪福答应了一声,咧嘴乐了,露出整齐但微黄的牙齿。刘玉民还没有发表出什么意见、宏论,陆洪福开口了:
“这是李祥君,认识认识,新从外面调回来的,回家效力。”
陆洪福的意思是让大家欢迎李祥君,却不想被王子轩的两句话给顶了回去:“大伙都认识,不用你介绍。你就说吧,接哪个班?”
陆洪福哈哈地笑道:“这家伙,比我老陆校长还校长!”
他随即宣布,李祥君接王子轩的班,教一年,王子轩做科任,教历史、地理,还有四、五、六年的自然,外带一、二、三年的体育,共计二十节课。
第一天的工作总是马马虎虎的,分发完教材后,刘玉民张罗着“搂两圈”。陆洪福坐在那里严肃得如一潭秋水,专心致志地看一张过了时的报纸。他的这种神态总让几个女老师发笑,咯咯的笑声却没有感染他。刘玉民拍拍李祥君的肩膀,叫他去取麻将,李祥君就去了。
刘玉民把一张桌子搬到地中央,冲着陆洪福喊:“好战者上!”
已有人响应他的号召,翟景波拽着杨玉宾坐到桌旁。现在,牌桌上只缺一位了。翟景波故意把桌子敲了几下,说:
“老陆……校长!”
陆洪福说:“你们玩,你们玩。”
他把报纸端得更稳了,神情更加专注,不苟言笑,严肃得不行。
李祥君进办公室时,刘玉民和翟景波正半引半诱地招呼陆洪福。李祥君刚把麻将放到桌子上,刘玉民就迫不及待地铺好台布,一个人码起来。陆洪福经不住两个人的左右勾引,又有几个女教员在旁边敲边鼓,就刷地站起身,几步跨到桌前坐下,煞有介事地说:
“今天是头一次,下不为例!”
哗啦哗啦的麻将声不绝于耳,小鸡、二条、三饼、六万的呼喝声此起彼伏。突然,陆洪福一声暴喝:
“和了!”
翟景波念诗一样念道:“千刀万剐,不和头一把!”
陆洪福说:“这叫开门红,满堂彩。什么千刀万剐不和头一把!”
李祥君对麻将似懂非懂,他搞不清“飘和”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对倒”为何物。虽然不太懂,他还是满有兴趣地看着。陈思静坐在陆洪福的身后看他出牌,满目含笑。陆洪福不时地问:
“静儿,这个行不行?”
陈思静大多时不说什么,但不论她说什么或不说什么,陆洪福都要念一句:“党委会决定,就出这张!”
陈思静有时忍不住地笑,看到陆洪福手忙脚乱地把牌倒来倒去的口中又叨叨咕咕就觉得他太逗了。其实,陆洪福不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的,他才刚学会打麻将,还不精于此道。一堆“万子”或一堆“条子”挤在一起时,他就不知所措,眼睛一直向手里的牌看,仿佛那牌里有无数的荧火虫,闹得他眼花缭乱。偏偏翟景波和刘玉民催命似地催,他就更加忙乱,琢磨了一会后摇着脑袋说:
“蛋憋的?等会儿下!”
最后还是让陈思静的帮助打理,于是,“党委会”又做出决定出了一张牌。出完牌之后,陆洪福说:
“你看,咱们就得打那张。来这个咱们要,来这个咱们要,这多宽绰!”
他手点着牌,脸上漾着如幺饼一样的笑容。他很满意这次党委会决定。
王子轩是第一个走的,他背着手走出办公室时,陆洪福喊了一句:“子轩,明天带两张一寸相片来!”
王子轩应了一声后捯抄着手出去了。谢雨兴趋向前问陆洪福还有没有事,陆洪福说都回吧。谢兴雨走了,几个女老师也一同离开了办公室。李祥君见大家都走了,就和几个正酣战的人打了招呼也要离去,却被陆洪福叫住住:
“明天你去政产,交代交代,办个交接。”
不待李祥君回应,刘玉民接过陆洪福的话说,去交接这是一个礼节,是个过程,毕竟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说没有旁的事,示意李祥君可以走了。
李祥君从学校出来,看过周围的景色后,忽然有无限的感慨,他觉得这世间的事就好像做梦一样,飘忽氤氲,难以捉摸。雪映进他的眼里,风吹在他的脸上,抬头再看看天,有几片云徜徉着。
李祥君刚走出几步,却听见赵梅波和刘淑艳的声音由后面传过来:“你说可咋整,我家小江也不着个调啊,二十六七了还整天东游西逛的耍钱弄鬼,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混不上。愁人呢!操不起那个心!”
这是刘淑艳在说话。
赵梅波没搭腔,她一定是在思忖该如何回复刘淑艳的话。过了两秒后,赵梅波喊到:“祥君。”
李祥君回过头,看着赵梅波道:“赵老师,你没走呢?”
李祥君说完这句话后悔了,他判定刚才赵梅波她俩一定是去了厕所。果然,赵梅波呵呵一笑,并未答复,倒是刘淑艳爽快地哈哈笑道:
“没呢,刚才上厕所了的。哎,那年李秀丽咋说那个男的了?”
赵梅波被她说愣了,不解地看她,道:“啥呀,啥男的?”
“就是那年,一个男的上女生厕所了,完后东头蒜瓣疙瘩他家小五跑来找李秀丽。”刘淑艳像是在努力回忆,稍停了一会又说,“对,一个半大老爷们上女生厕所了,李秀丽呼呼去了,正好那男的裤子刚提一半。李秀丽眼珠子一瞪,说你耍流氓,敢上女生厕所,报告给公安。那男的吓得尿汤的,说没看准是女生厕所,走错了,还让李秀丽看他刚拉完的屎。哎呀妈呀,李秀丽真看了,还黄洋洋的呢。”
刘淑艳的虽不是毫无顾忌的一番话让赵梅波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但她并未说什么。李祥君依凭些她的描述很快在眼前构画出那样一幅场景,之后,轻松地笑起来。
“哎,祥君,该处对象了,看看谁合适?”赵梅波并非真的在询问,她只是为了说而说。
李祥君搔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地回答道:“谁也不合适。”
这情形让刘淑艳觉得很有趣,于是她夸张地笑道:“心还挺高呢,要不哪天我给你介绍一个。”
他们这样说着,不觉到了刘玉民家的大门口,从这往西,便是李祥君回家的路。远远地能看见谢雨兴的会跳神的媳妇拎着一只筐站在她家门前并向这边挥了挥手,她一定是在打招呼。为了回应,赵梅波也扬起了手,同时脆生生地喊道:
“嫂子,干啥呢?”
极富穿透力的声音向那一端传播,不一会传来回应的声音:“我倒点杂碎,收拾收拾,你们下班了?”
刘淑艳弯腰笑道:“再不就上跟前唠去,近便的多好,这么说也不嫌费嗓子。”
李祥君向西去了,赵梅波和刘淑艳一同向南走。在老十字路口,刘淑艳咧着嘴哈哈了一会后,向东走去。
赵梅波看着刘淑艳远去的背影,忽然慨叹起来,她也着实不易,生了三个孩子后连产假都没休又来上班,举家搬回来再买房,里里外外张张罗罗真真的把自己当成男人使唤。他的丈夫,那个说话“唧溜唧溜”还好骂人的家伙顶不让她省心了,每天他都要责备批评挑剔,他自己却又不身体力行担当担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