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志都走两个礼拜了,今天要不回来就不能回来了。在西岭时,一个礼拜回来一回,顶多两个礼拜,现在可好了,两个礼拜‘叨’住影就不错了。”张淑芬不止一次地说起这样的话。
现在她坐在炕沿上,背靠着墙眼望着北面的道路。赵庭禄拧着装花生的塑料袋口说:“天天说这话,也不嫌絮烦。那孩子不好好念书能出息人吗?赶明要真上大学了,离家千八百里的一走好几个月,看你咋整。哎,现在搁塑料袋装花生就是好,不返潮不浸油。等下回去多上点五香花生米,要不的不够卖。”
张淑芬听了他的话后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道:“卖多少能咋的,一半现钱一半赊账。”
她的话说到了赵庭禄的痛处,他打了个“唉”声道:“总有那么几个‘皮拉’户,有钱也不还,什么事呢?不管咋说吧,开个小卖店就有活动钱,总也比死吃干嚼强。”
说着说着,张淑芬又将话题转到赵守志的身上:“五家学校啥样啊?是不是也和西岭一样睡大板铺?”
赵庭禄没立刻回答,因为张淑芬已不止一次问过了。过了一会儿,他说:
“咱们家酒卖得太快,这才哪么几天,坛子快见底了。”
张淑芬下地,趿拉着鞋到酒坛前看了看说:“人家都往里兑水完了点敌敌畏,你就不那么干,能不快吗?”
赵庭禄呵呵一乐道:“咱不糊弄人,卖货还抹零去稍的,要不怎么大西头大东头的人都来买?”
张淑芬撇嘴一笑道:“你还挺骄傲的呢,那赶明守志考上大学了,你不更得骄傲?”
张淑芬算是绕不开赵守志了,索性就说开去。
赵守志在入学后自觉地与别的同学做了区隔,他不主动与人交往,不加入某个小圈子,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学习。因为学习,赵守志给人一种孤僻的印象,好像他在自我封闭,因为他只有微笑的日常表现,他也就有意无意地被疏离。在寒假里,赵守志终日闭门学习,这就让张淑芬既欢喜又忧虑。终于在腊月二十八那天,张淑芬强迫赵守志放下书本作春节期间的休息。也就是在初二的那天,他看见了扭秧歌的魏红云。魏红云在他的注视下羞赧地扭着秧歌,动作变得拙笨而且不合韵律。赵守志不知因为什么心理,竟追着秧歌看,一直看到魏红云脱离了队伍他才如梦初醒般离开。破五一过,赵守志重又捡起书本认真地学习。这样的生活持续着,一直持续到预考结束成绩公布出来,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初考通过了,所有的努力都见到了成效,那么以后会怎样呢?在七月考完试的三十来天里,赵守志焦灼地等待着。终于,他等来了一纸通知书,那通知书赫然写着,他被地区师范专科学校录取。在那一刻,赵守志如释重负。
在看到孙子的录取通知书后的第三天,饱受疾病折磨和失去长孙打击的赵有贵溘然长逝,去地下与赵守林相会。在他弥留之际,赵守志攥着他的手,做无声的诀别。
好像在这一时段,赵守志明白了许多。去年他高中毕业,今年他又将踏进一个全新的校门,那里有高楼大厦,那里有读书室,那里有体育馆,那里有他所向往的一切。因为自己被录取,赵守志以一个大学生的身份去找李光宗,现在他们是对等的。去年考上黑大的李光宗比以前白了很多,也胖了很多。
在李光宗那里,赵守志一下子喜欢上了李祥君——那个与李光宗共有一个曾祖父的文静得如同一个小女生的小男孩。赵守志并不熟悉他,但却一见如故。听母亲说他的妈妈还是自己的一个不算远的表姨。
在从李光宗那里回来后,赵守志忽然想起孟繁君。她现在怎样在哪里?她说过等自己考上大学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