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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章 欺骗

赵梅波生小孩已七天了。
按习俗娘家人都来下奶,可等来的却是赵庭禄开着手扶拖拉机拉着赵家的几个女眷。赵梅波疑惑地问赵庭禄:
“我妈咋没来呢?”
张淑芬左看右看,然后说:“你妈这两天伤风,能来吗?再传染给孩子。”
说完,她走上前,看炕上的孩子,稀罕宝贝儿似的用食指轻轻按了下婴儿的小胳膊。
“那我爸咋不来呢?”
张淑芬直起身子说:“你爸呀,你爸这一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子跑东跑西的,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哦,早晨又去拉沙子了,说沙子不够,趁晴天露日多拉点儿,就怕下落套雨呢。”
张淑芬说得自然,由不得赵梅波不信。
在来之前,张淑芬逐个了提醒,告诉她们千万不能说漏嘴了,若不然,赵梅波奶水吊上去不算,还会得月子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春华默默地站在地上,一言不发。赵梅波指着炕沿道:“二娘,你坐炕上,老站着多累啊。”
王春华向前俯身看着婴儿的小脸蛋,道:“哟,啧啧,这小孩比梅波长得都好看。”
她的这一句话立刻让赵梅波笑逐颜开神采飞扬,她侧身看着婴儿道:“你二姥夸你呢,说你比妈好看啊。你有好几个姥呢,那是大姥,那是三姥姥,那是老姥,还有好多个个大姨,二姨,三姨,小姨。”
王春华放松了,又道:“睡婆婆娇哪,瞅瞅,做梦了。”
张淑芬怕王春华语多有失,赶快插话道:“梅波,孩子的包腿布裹得太紧了,这热天呼啦的不得捂出热痱子来。我生梅芳那阵儿也是热天,我都没有给她扎绑带,就那么扎煞小手蹬了蹬了的。你妈还说呢,不绑上能行吗,那腿不得弯弯?我就不信那邪,说啥也没帮。你看,梅芳腿弯了吗?”
张淑芬的话无疑是在提示,所以赵梅波征询地问:“那我也不绑了,我姑婆这些天伺候我,她说得绑的。”
张淑芬没有做肯定的应答:“人家苏联老毛子都不绑,也没见哪个罗锅八相的,都溜溜直。梅波,你妈说了这两天我先陪你,等你妈好了再来。”
赵梅波点点头。
生完小孩的赵梅波没有显瘦,微胖的脸上闪着水嫩的光泽,可能是在屋里呆久了的缘故,她的脸比先前还要细白。
“启军昨天回来说守林都累瘦了。你看我们家的碗架子,就是一口大木箱子中间隔了一下,然后立起来,瞅着就别扭。守林说等房子盖完了过来打一个新的,再刷上黄油子,要多板正有多板正。
正在看婴儿的赵梅春眯起眼睛说:“昨天守林还说老多天没看到你了,有点想呢。”
赵庭禄在心里叫苦,眼睛也酸涩涩的,有泪往出涌。努力眨了几下眼睛后,他说:
“守林这孩子可犟了,活不干完不歇着。”
几个人合伙欺骗着赵梅波,不让她有半点的疑心。
“哦,等启军放假就好了,就不用你姑婆伺候了。也快,就七八天的工夫,一晃儿就过去。”
陈启军的父亲,那个四十多岁的陈校长回来后,赵庭禄就告辞了。他推却了陈校长挽留他们吃饭的盛情,这个饭没法吃,心情不好又怕一时说走了嘴被赵梅波看出破绽。张淑芬留下了,代郑秀琴的职责,照看赵梅伺候月子。
但郑秀琴不露面总不是办法,于是在七月五号那天,他被赵守业拉着去了赵梅波那里。拼命地压抑着痛苦的郑秀琴,不断地眨眼睛抹眼睛抽鼻子,让赵梅波十分的诧异,也十分的疑惑,于是问:“妈,你伤风还没好啊?”
郑秀琴说:“也不知道咋了,都十来天了,老淌眼泪鼻子还不通气。我哪天得上街看看去,是不是得鼻炎啥的。那天我上卫生院看了的,那个白大夫说好像是鼻炎。我难受得老拧鼻子,鼻子都拧破了。唉,我上外边待一会儿。他老婶儿,等会儿你也跟我回去吧,你家也不能没有你。”
郑秀琴说完,一扭头出去。
郑秀琴强迫自己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后,赵守业突突地开着手扶拖拉机将她和伺候赵梅波七八天的张淑芬拉了回去。赵庭喜这些天里,没有再劳动于他新起的三间房里。他不言不语常常如木雕泥塑一样坐在临时住宿的小仓房的炕上望着,目光呆滞神态呆板。郑秀琴倒比他坚强些,大约是他一场一场地哭过了,心里的悲伤就不再积压。
日子总是要过,不会因为至亲至爱的人离去而停滞下来。在赵守林死后的第十七天,赵庭喜打起精神,装他的三间房的内饰,吊棚抹灰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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