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赵梅波看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时,就对母亲说:
“妈,以后别呜嗷喊叫的多不好,让人听了以为要打仗呢。”
郑秀琴不满的表情渐渐浓重起来,瞪着眼问:“我啥时呜嗷喊叫了?”
赵梅波本想说“你现在就嗷嗷喊叫了”这样的话,但转念道:
“昨天你不就骂守林了,大小伙子啦,你张口就连崩带损的,考虑过他的感受没?守林眼看着就要娶媳妇了,你这样式的谁家姑娘敢给!”
赵梅波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这很奏效,郑秀琴板着脸嗫嚅了一会儿,挤出一句:
“我可不像你们老赵家人那样会说,我就是想哪儿说哪儿,不让说我得憋死。”
她的语气缓和了,不似当初那样严厉急促。赵梅波乐了。说:
“我是老赵家人,你不也是老赵家人吗?”
郑秀琴轻轻地骂道:“去你妈的吧。”
这样的情景每隔几天就会重复一次,只不过内容有所差异,赵梅波已见怪不怪。
在赵梅波的心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疑问,守林为什么讨好似的为王振江家修碗橱而且还拿自己家的木板去做碗橱的背板呢?当然这有合理的解释,王家虽不是邻居却也相隔不远,而且两家相处的还不错。但这仅仅是表面上的,不足以让人信服。直到周六晚饭后,赵守志领着赵梅荣赵梅杰赵梅英赵守业还有王秀杰六七个少年男女浩浩荡荡的到了自家院里时,她才猛然醒悟,该不是王秀杰和守林……是,一定是。她的心忽地跳起来,喜悦之情立刻写满了脸颊。她小跑着迎出门,抓住赵守志和王秀杰的手,用近乎颤抖的声音道:
“哎呀,守志秀杰,你们都吃完了呀?”
王秀杰羞涩地点了一下头,虽然她没有说话,但会说话的眼睛做了明确的回答。
赵守志问:“姐,我大哥呢?”
赵梅波努努嘴儿,示意他在西屋。
正在磨刨刃的赵守林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站起来,将半个身子头探出门外,目光在王秀杰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后,又迅速移开。
“赵梅杰,你也出来了?真不容易!”
文文静静不爱说话的赵梅杰答道:“我咋还不行出来呢?大哥,我招呼王秀杰来的。”
赵梅杰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赵守林用破抹布擦去炕沿上的污渍把刨刃放到西墙下的工具箱里后,审视着赵梅杰。他搞不清赵梅杰话里的意思,这个老实巴交的妹妹,没有心机也不会拐弯抹角,可能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这么几个串门来的本家兄弟姐妹加上赵守林赵守森他们一起闹嚷嚷地说开了,于是整个的三间房里欢声笑语:
“哎呀,那天大马勺和李广志干仗了,因为边界。那家什打的,人脑袋都快打出狗脑袋来啦。”
“你看见了?净瞎白话,张大白活没死托生你了。”
“那你说咋回事?”
……
“那天小刘嘎坐拉土车回来时,吹牛叉说他会轻功,屁股一扇忽就窜上去。可哪成想那土刺溜了,他啪叽就卡地上了,差点被车抿里边儿。”
“哎,赵守业你还说别人呢,你那年坐马三倔子车不也差不点让车给抿死了吗?要不是你把住车辕子,你魂儿都没了。”
“你这人就愿意揭我老底,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守业抓住了赵守森,两个人摔起跤来。
赵梅波假装生气地呵斥道:“别疯了,磕着碰着咋整?都把手松开!”
一阵开心的笑声过后,赵梅波问王秀杰:“秀杰,你好像和守志一班,对吧?”
“赵老师,我们俩就是一班呢,葛老师教我们。他学习可好了,就是有点马马虎虎,老师说的。”王秀杰眨着眼睛说,很可爱的样子。
“秀杰,可不要叫我赵老师,就叫我大姐。不管是从你妈那还是从你爸那,怎么论都是姐。”赵梅波的话很亲切。
那么,由现在开始,王秀杰就叫赵梅波为大姐。当王秀杰叫出第一声后,她的脸涨得通红。这本是很平常的称呼,但她却说的很艰难,由此更加明确赵梅波当初的判断。所以在赵守志这几个男孩女孩走掉以后,赵梅波悄悄地问赵守林:
“跟姐说,你是不是和王秀杰处对象呢?”
赵守林把胳膊抡了两抡,否认道:“没有,她才十七”。
这种否认完全不被赵梅波信服,于是她盯着弟弟看。赵守林扛不住姐姐审视探究的目光,就深深地低头,眼帘却挑起,偷看着赵梅波。
赵梅波诡秘地一笑,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后,自顾自地说道:“还挺会溜须的,知道送木板了。”
她的话被赵守林误解为是在批评,就抬起头来辩解道:“不是我送的,是她要的。”
赵梅波看他委屈又无辜的神色,忍俊不住咯咯地笑出来道:“我可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哟,相反的我还要的表扬你。我大弟有出息了,会讨女孩子的欢心了。说说你和王秀杰是啥时好的?”
赵守林听赵梅波这样肯定地表示后忸怩的神情慢慢地散去,他讲述与王秀杰交往的历史,言语中充满甜蜜的向往,目光中融汇了太多的渴望。同大多数男女孩子一样,赵守林的爱绝谈不上惊天地泣鬼神,一切都以平淡开始,爱意与甜蜜的关心在目光中传递,彼此属意的情感,用心便能感知。
“就这些?”在听完赵守林简单的支离破碎的叙述后,她说,“没说明白,可我听明白了。守林,都怪你当年不好好念书,要不现在就可以写情书情诗了,哈哈哈……”
赵守林很享受如此的嘲笑,他的心完全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
郑秀琴虽未参与到她们的谈话中,可她却将耳朵伸得很长,这边的一切他都听得明明白白。赵梅波到东屋后,她小声地问:
“王秀杰相中守林了?太好啦,那孩子大眼秃噜水灵灵的,招人喜欢,等过年咱们就张罗给守林结婚。哎呀!哎呀!”
赵梅波道:“什么呀?王秀杰才十八,小孩子呢。”
这天晚上,赵梅波辗转反侧,好久也没睡着。她想赵守林的事,想自己的事,想得昏昏然,脑袋都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