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守志周一上学时,赵梅波恰巧由东边过来。她叫住了赵守志道:
“你回来咋没上我家呢?”
赵守志在清凉的风中提了提鼻子,看了看端正微胖的赵梅波说:
“我回来时都二点多了。姐,我大哥干啥呢?”
赵守志不像其他的兄弟那样,大姐二姐的区分得很明白,他一律称为姐。赵梅波很是爱怜地为赵守志摘掉扎在衣服上的草棍儿,然后回答说:
“他能干啥?干活呗。守志,好好学,咱们、老赵家、就指着你出息人了。赵梅波说得极其的认真,连她自己都被感动了。
说了几句话后,赵守志骑上车子走了,驮货架上搭着半袋苞米碴子。土路向西边延伸,一直到村子的尽头,然后折向西北。虽无大而且深的车辙,却也坎坷坑坑洼洼,只有路边还算平整。赵守志就贴着路边向前骑行着,只一会儿工夫便消失在转角处。
张淑芬目送完儿子后,对赵梅波说:“梅波,这么早就上班?”
张淑芬扎着灰蓝布的围裙,趿拉着鞋,一副随随便便不修边幅的模样。
“老婶儿,今天吃饭早,我爸要上公社开会。我老叔呢?”赵梅波抻了一下衣角,然后又理了理头发说。
张淑芬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回答道:“上生产队了。”
赵梅波与张淑芬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后就走向上班的路。这条路她熟稔得闭起眼睛都可以复映出每一处细节,甚至于连那块被丢弃的因潮湿而硬化的水泥袋子都能被她准确的找出位置。
赵梅波昨天晚上和郑秀琴生了气,因为母亲不问青红皂白骂了赵守林,怪他将自家的一块上好的松木板拿走了,给王振江家做碗厨的背板。不过早晨母亲的态度大反转,用近乎讨好的语气和赵梅波说话。赵梅波有时来母亲的气,但更多的时候是无奈的忍受。
在经过学校旧址时,她如往常一样向里张望。围墙还在,只是那里边的残垣断壁已被拆除,靠近路的这一侧已盖起了三间的拉合辫房子,房顶上张铺着涂了沥青的油粘纸。
一切都在变,悄无声息。
赵梅波刚一进自己班里,一个虎头虎头虎脑的小学生就喊道:
“老师,咱班李大旺的凳子腿儿掉了。”
“掉了?”赵梅波自言自语。
“老师,李大旺‘嘎达’掉的。”这个小家伙告起了状。
赵梅波吩咐道:“去,回去看书。”
赵梅波走前几步,看着惶恐站立着的李大旺。还没等她问怎么回事,李大旺就面色通红地说:
“老师,我没‘嘎达’,我一拽就掉腿了。”
赵梅波安慰了他几句后,俯身察看,见长条凳的凳腿的榫头已经破损,不能与卯口严密地接合。要是守林在这儿就好了,他可以很快的将它修好。赵梅波将长条凳子拽出后,拿着凳腿儿仔细端详,那样子显得她很为难。最终她还是放下蹬腿儿,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老更夫老吕见赵梅波进来,拧了一下鼻子,乌拉拉说:
“赵老师这么早就来了,我刚吃完饭。那什么,我出去有点事。那天我看见你爸了,他说哪天请我喝酒呢。”
赵梅波对老吕的话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做过多的回应,但这已是老吕十分地满意,他哼着二人转的曲子离开了。
赵梅波从程焕礼的桌下找了一把斧子和一块儿小木板后,来到门外。陈启军少有这么早地到了学校,这很让赵梅波意外。于是她问道:
“陈老师,你没吃饭呢?”
陈启军红润的嘴唇嘟起,说:“吃了,我就喝了一碗水饭,吃了两口咸菜。”
这样的回答极其的自然平常,但赵梅波却觉得觉得非常有趣。她抿嘴儿轻轻地笑道:
“早晨没胃口,吃不下去。”
“你拿斧子干什么?”陈启军问。
赵梅波挑了挑眉毛,说:“修凳子。”
“修凳子,你修凳子?”陈启军不相信她的话,盯着赵梅梅波看,“还是、我来吧。”
陈启军说完从赵梅波手中接过斧子和小木片向赵梅波的班级走去。赵梅波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后,那条凳子算是修好了。不过陈启军说凳子只是勉强能用,等会儿还得跟郑文山说再找一条结实的椅子。
赵梅波看着陈启军突然问道:“你嘴咋老那么红呢,涂口红了吧?”
“没有没有,我是男的。”陈启军极力否认,“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从小就这样。”
赵梅梅波见他这副着急的样子,不禁开心地笑起来。
下午,程焕礼找了一条稍微结实的长条椅子给了赵梅波,那条被替换下来的长条凳被他扔进了仓库里,他说冬天好用它烧炉子。
安静与喧闹就在校园里交替切换,朗朗的读书声与欢笑声交融着相互渲染,恰如那几抹淡淡的白云,悠远飘渺。赵梅波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日复一日地生活学习,新的日子似乎是对旧日的重复,却又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