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芬在第二天早上赵庭禄醒来后问:“你昨晚在大爬犁家回来后说她家要卖房?”
赵庭禄回答说:“卖呀,他家往田林子搬。”
“嗯。”张淑芬简单地回应着,望着棚顶若有所思。
吃过早饭,张淑芬对赵庭禄说:“你上大爬犁家看看,好好扫听扫听,看他们到底卖不卖,多少钱能卖?”
赵庭禄狐疑地审视着张淑芬问:“干啥?”
张淑芬道:“让你去就去得了,瞎问啥?去吧,晚上有好事。”
张淑芬现出甜甜的颇具诱惑力的笑脸后,赵庭禄做了个怪相,乐呵呵地出去。
孩子们都已上学了,屋子静得很。做完家务后的张淑芬坐在炕头上,仰望着对面墙上的年画,画上一祯祯的图片正讲述女驸马的故事。这样坐了二十几分钟后,她扯过早晨赵梅英换下来的裤子缝补起膝盖上的破洞来。
还没到十一点,赵庭禄就喜滋滋地从大道上拐进院里,对正在用木棍儿刮猪身子的张淑芬说:“大爬犁的意思是少一千三不卖。你要买呀?”
赵庭禄把“你”字咬得很重,就好像他们不是一家人似的。
“你猜对了,我就是要买,买定了。”张淑芬说。
赵庭禄十分地不解,问:“为啥?”
张淑芬没有回答,扭身向屋里走去,赵庭禄想来想去也跟着进了屋。
赵庭禄进屋后没有立刻坐到炕上,而是屋里屋外的转了几圈儿。他毛毛愣愣地转圈时不小心把水舀子刮到了地上,呱啦啦直响。张淑芬大声喊:
“屋来!”
赵庭禄板着脸进屋把门带严,然后坐到炕上挨近张书淑芬问:“买那房子干啥?稀溜的一大片,一点儿也不紧局,跟生产队似的,一看就是破大家。再说那窗户框有点畸扭了,我都怕哪天呼啦下散架子。”
赵庭禄尽可能地将那房子形容得破烂不堪不值几文。
“漏不漏吧?”张淑芬问。
“不漏,前年还是大前年苫的房子,我还帮工了呢。”赵庭禄回答道。
“那就行,房子就怕漏,只要不漏就能住。赵庭禄,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买这房了,你同不同意吧?你不同意也行,我自个张罗。”
由此时开始,张淑芬回忆过去展望未来左观右顾上分下析掰开了揉碎了跟赵庭禄讲一定买大爬犁房子的理由,讲得赵庭禄耳根子嗡嗡地响。张淑芬的理由如下:
一、大爬犁那儿地放方宽绰,东西六七丈,南北十来丈,哪像咱家的院子东西不足四丈,窄的连屁股都转不开;二、两个孩子大了,以后结婚了有房住不用再为房发愁;三、那房子眼亮,往前一瞅无遮无拦,一眼望能望出五六里地;四、那房子后面新开了道,前面还有道,出入方便。
张淑芬这一二三四五的一通说后,赵庭禄茫然地看自己的媳妇,道:
“你怎么王八吃成坨铁了心要买那房子?你好像大队干部,这一二三四的,还挺挂架,跟做报告似的。”
张淑芬听过他的话后并不急躁,依旧苦口婆心地开导,最后说:“这地方我是住够够的了,整天提心吊胆的。”
张淑芬说完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眼里闪现出不易觉察的慌乱神色。赵庭禄抓住他她的话尾巴问:
“这儿也没红胡子没响马的,怕什么?啊,你怕那什么……”
赵庭禄话未说完就将目光投向李玉洁的房子,并颇有深意地牵扯了嘴角。张淑芬像被揭了老底一样,脸色刷地红了起来,她说:
“那才不是呢,我不跟你说了。梅英梅芳快午休了。”
在这一天的唇舌摇鼓下,赵庭禄到底还是同意了买大爬犁家的房子,他不能不同意,因为张淑芬态度坚决,还因为张淑芬说:你要是不同意就是恋着李玉洁。不过赵庭禄有个请求,卖房的事由她去和赵有贵说。
张淑芬做事麻溜,在第二天征得赵有贵的同意后就托房媒去了大爬犁家。几经周折,双方写文书订协议确定东西边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这买卖就做成了。当张淑芬将自己辛苦攒的三百块钱元钱外加筹借来的一千元钱交到中间人手里,点验完再交予大爬犁而后再点验时,她的脸红得厉害,像被火炙烤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鲁莽不合情理,是不是计议长远荫及子孙。她最后止住自己不去多想的理由是:
可离开那个狐狸精啦!
由赵庭财赵庭喜等亲戚朋友筹措来的一千元钱就指望在卖房子上,当初答应的最多花一个月,所以绝不能食言。
一连七八天的折腾后,张淑芬感觉有些疲倦,她忽然间明白了主家事也真是不容易,不可以与做家务同日而语。赵庭禄虽然态度不那么积极,却也没有与她为难作对拖她的后腿,想想这个,张淑芬倒也觉得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