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一点时,天气显得十分的暖和,阳光晒得人懒懒地想睡觉。在这样的氛围中,赵庭禄将自己放倒,仰面向上,享受着美好的时刻。
“你上前院看看,要不我心不落底儿。”张淑芬对赵庭禄说。
“嗯,你去,我不去。”赵庭禄回道。
“我去?就好像我不放心你似的。再说,我一个老娘们儿,老‘钉把’抛头露面不好,别人笑话。”
赵庭禄忽地坐起,说道:“穆桂英还阵阵少不下呢,谁都夸她女中豪杰。”
张淑芬踹了他一脚,责怪道:“你去不去?天天说正事一句没有,咸叉淡话的可有能耐了。”
赵庭禄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要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找到去李玉洁那的理由,而且这理由绝对充分,不容置疑。
赵庭禄出去以后,张淑芬瞪了他一眼。
四生子对赵庭禄的到来似是在意料之中,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叔,坐,坐。”
赵庭禄环视着这曾经熟悉而现在又稍显陌生的房屋,嗅着这房间里的味道。
“你老舅妈呢?”赵庭禄问。
四生子不急于回答,而是从上衣兜里扯出一支江帆牌香烟来,用汽油打火机点燃。喷了一口浓重的烟后,四生子才说:
“那不是上东岭了吗,走着去的,还没回来。”
赵庭禄看到四生子的喉结蠕动了一下,似乎还有话要说。沉默了几秒后,赵庭禄很小心地问:
“我家你老婶说你老舅妈让你驮他去的?”
赵庭禄说得很艰难,他甚至觉得他在四生子面前有点低三下四。
“我车子扎了,驮不了,她自己去的。现在八成往回走呢。”四生子的话像砸夯一样重重地砸在赵庭禄的心上。
没有再多坐一会儿,不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赵庭禄从李玉洁家出来。出来后他抬眼看看太阳,太阳已偏向西边。
当赵庭禄告诉张淑芬说李玉洁走着去的东岭时,张淑芬惊讶地说:“这么远,走着去?!”
赵庭禄没有回应她,而是到压水井旁嘎吱嘎吱地压起水来,他并非是为了压水,仅仅是想做一点事情。
无论是赵庭禄还是张淑芬,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李玉洁带回好消息。
下午二点多时,李玉洁满脸疲惫地走进院子,正在炕上翘首以待的赵庭禄和张淑芬赶紧下地穿鞋迎了出去。未到跟前,李玉洁展露出喜悦的神色,从棉袄里子上缝的衣袋里掏出折叠的档案袋说:
“这就是,还有转学书呢。”
看起来她要比赵庭禄和张淑芬还要高兴,一种赵庭禄从未见过的神采洋溢着,让她看起来特别的妩媚。赵庭禄上前接过陈留着李玉洁体温的档案袋儿小心地展开,好奇地像宝贝一样端详着。
“我哥说了,里面有学籍什么的,挺重要的呢,可保管好了。”
张淑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上前拉住李玉洁的手道:“玉洁,进屋,死冷寒天的在外面干啥?”
李玉洁没有挣脱,但也没有向前挪动脚步,笑道:“不的了,我还没到家呢,也不知那猪喂了没有。都出来一小天儿了,我得赶紧回去,你们进屋吧。”
她说完抽手转身向外走去,一副急急火火的样子。
赵庭禄早已想好了许多表示感谢的话,暗忖着晾点开水好润润她干渴的喉咙,现在却全用不上了。张淑芬追上去道:
“玉洁,再不晚上在我家吃吧?”
李玉洁快步走着头也不回地说:“嫂子,不用了,我着急回家,要不我就多坐一会儿啦。”
张淑芬感觉不出李玉洁此时对自己有抵触的情绪,一切都处在自然的情状之中。
赵庭禄进屋后,就将档案袋打开,把里面的图表一张张的拈出仔细地看着。
“这是转学书!”张淑芬兴奋地说,“怎么跟介绍信似的。”
赵庭禄眯着眼睛上下端详着,念道:“转学证明,兹有东岭中学高一35班赵守志同学……哎,张淑芬,你说他妈的就这么一张纸,几个字儿的事儿,怎么就这么费劲?”
张淑芬欣赏的目光从那几张图表中移开道:“啥费不费劲,不是起回来了吗?起回来了就好,哎,守志呢?守志、守……”
张淑芬一面喊一面向外走,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儿子。
赵守志此时正蹲在房后的土豆地边上向远处眺望。后面新起的道路上没有行人,冷冷清清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
听母亲叫自己,他站起身从土墙上跳过,问:“妈,干啥啊?”
张淑芬难掩兴奋,举着转学书说:“起回来了!”
第二天早饭后,赵庭禄开着手扶拖拉机拉着行李洗漱用具草口袋毛褥子咸菜罐酱罐和一大袋玉米碴子送儿子上学,后面车厢里赵守志满面春风地坐在草口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