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庭禄说上二哥家也不是撒谎,二哥要请大广播吃饭,因为她牵线搭桥促成了王三孩子和赵梅贤的婚事。
赵梅贤,这个二十一岁的侄女不喜言语,所以常常被赵庭富在背地里说她迂讷窝囊。年前大广播受三孩子的老爹之托到赵庭富那提亲时,他并未同意,当然也没说不同意。他有一个顾虑:王三孩子太老实,这么老实巴交的三孩子和“愚囊八搋”的梅贤结了婚,那以后的日子还咋过?
赵庭富到赵庭禄家里征询意见时,他这个做老叔的毫无保留地说,王三孩子诚实厚道能干活不会玩转心眼藏奸使诈,并且拿出当年杀驴的事证明他心地善良,以后断不会欺负梅贤。赵庭禄的话颇有作用,让赵庭富不再犹豫,就告诉大广播应承了这门亲事。
赵庭禄下午两点多由二哥那里回来经过李玉洁家后院时,见四生子在里面忙碌着,早晨看见的那两根木头也不知去向。四生子是这家的男人了,成了李玉洁的老爷们儿。这事真他妈尿性!赵庭禄想着时,忽然苦笑了一下,同时心里酸溜溜的。在进自家的院门时,赵庭禄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见李玉洁家西房山的厕所里露了一个半圆的围蓝头巾的脑袋来。那是李玉洁的,她在出厕所。
赵庭禄回到屋里转了两个圈后,坐在正打袼褙的张淑芬身边问:“咱们啥时烀酱?”
这种“没话做话”的方式,很快得到了张淑芬肯定的回应:
“咋得出正月,人不都说正月里烀酱不发吗,还有臭脚丫子味儿。”
赵庭禄不禁笑道:“都是老太太令,还说正月的不行剪头呢,说方舅舅。”
张淑芬很认真的回道:“我们屯一个孩子剪头了,然后他舅舅就死了。”
太阳的光斜射进来,照着张淑芬的脚面,她的大拇指明晃晃地从袜子伸出来,刹有介事地晃着头。赵庭禄由张淑芬的袜子,想到洗涮的脏衣物,再想到肥皂,最后想到洗衣粉。
“咱们家是不是还有一袋洗衣粉?”他问。
张淑芬把头微仰起做思考状,然后说:“在柜空儿那呢?我也忘了。那玩意不好使,烧手还有骚了吧唧的味儿。”
赵庭禄的脑子飞快地切换着各种画面,突然说:
“李玉洁家都不使胰子了,都使洗衣粉。”
好像得到了提示,张淑芬猛然停下手里的活计瞪眼问:“你上李玉洁家里了?”
赵庭禄自知说漏了嘴,连忙补充说:“上午那工夫在道上碰见的,闲说话。嗯,也没说别的,就一会儿,她姐在跟前呢。”
张淑芬目光定在赵庭禄的脸上,疑惑地揶揄道:“话挺多的,还急赤白脸的。我好像觉得李玉洁和、李玉洁稀罕巴叉地瞅你,那眼光里就像长了倒抢刺似的,扎进去就拔不出来。”
赵庭禄暗骂自己言多有失,欲盖弥彰,就放缓了语气,尽量平和地说:“她没瞅我几回呀,我也不瞅她。”
张淑芬将手中的三角布块儿抹上浆糊后啪地粘到木板上,然后拍了几下道:
“是没几回,可看你的时候我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行,我得长点心眼,别让人划拉完四生子,再划拉我家老爷们。”
“明天是十五了,正月十五雪打灯,八月十五云遮月。”赵庭禄半闭着眼睛道,“张淑芬,明天包不包饺子?”
张淑芬乜斜了赵庭禄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赵庭禄回答说:“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