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铳!”随着榆林营总兵王定一声令下,一阵火铳声又响了起来。
城下蜂拥而上的明军士卒应声倒下来数十人,而没有被击中的明军士卒依旧无觉无识的围到云梯车、吕公车跟前,拼命的向上攀爬。
这不是往常正经的攻城之法,而是简单的“蚁附”。
所谓:蚁附,就是指向蚂蚁一样攀爬城池,依靠堆人命攻城的方法。
相对于“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而言,蚁附是一种攻城效率非常低的办法。
曰: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那右督师杨嗣昌、漕运总督朱大典和杨御潘、李重镇、牟文绶、祖大乐等人个个不是饱读诗书,就是战场宿将,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知道,他们当然知道,奈何为势所逼,不得已耳!
原来漕运总督朱大典和右督师杨嗣昌合兵以后,早已经猜度出义军大军定然云集在孟县。
如今之所以不曾大举进攻,只是渡河缓慢,一时间无法聚齐罢了。
两人虽然不知道这一次义军大军人马多少,但也甚至若是拉开架势,当面锣对面鼓,自家未必讨得了便宜。
所以众人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先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怀庆府城,方是正理。
这其中不仅夹杂着杨嗣昌和祖大乐个人观感,更是关乎到双方争夺河内三府的成败之机。
如今义军已经占据怀庆府,一旦大军完全渡过了黄河,那么就可以以此为根基,全据怀庆、彰德及卫辉三府之地。
然后,或北上泽潞,窥觑上党之地;或东出大名、真定,胁迫京师顺天府;或西出垣曲、夏县,威胁河东之地。
这完全是大明朝廷不能接受的事情,更是右督师杨嗣昌和漕运总督朱大典极力避免的事情。
故而,趁义军大军不曾聚集的时候,全力夺回怀庆府,挤压义军大军展开的空间才是杨嗣昌和朱大典竭力要做的事情。
如果真个让明军夺回了怀庆府,不但舜王策划夺取天下的计划受到重挫,恐怕洪承畴麾下这两万大军也会被挤在狭窄的孟县、温县两地,有全军覆没之虞。
故而这怀庆府城谁都放弃不得,赫然成为双方的“兵家必争之地”。
得之则生,避之则死,故而为生死之地,由不得他们有半点闪失。
“火炮,火炮,给我推上红夷大炮!”原本儒雅老实的杨嗣昌如今像疯了一般,用他已经沙哑的嗓子高声喝道。
“好了,马上就好了!”朱大典见状不由安慰道。
“这一次咱们四门、四面齐攻,城中却只有一营人马,任凭她三头六臂又能如何?”
是的,这一次漕运总督朱大典携凤泗总兵杨御潘、援剿总兵李重镇、副总兵牟文绶、参将张士仪一干人等赶到以后,兵力十分充沛。
他们早将怀庆府城团团围住,死命攻打,颇有“乱拳打死老师傅”之法。
果然,他们这一攻不要紧,顿时打的王定等人手忙脚乱,第一波就差点丢了城墙。
好在当时史文焕长子史应聘正在城墙上巡逻,见状连忙下令手底下丁壮用滚木擂石砸下,兼用木叉、锄头、铁锹抵御。
为此史应聘身中两箭一刀,差点命丧当场,这才堪堪撑到王定率领麾下亲卫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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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打退了明军的进攻,王定不由欲哭无泪。
原来他麾下只有三千将士,如何守得了这九里有奇的城墙?
他只好每门每面派遣一司五百人马守御,再搭配征调的五百丁壮搭做一些简单的辅助工作。
比如投掷擂石、滚木;比如释放从府城武库搜刮出来的三眼铳、快枪;再比如煮一些“金汤”,让城下明军“吃个饱”……
而王定自个和受伤的杜弘域两司人马则充当奇兵,随时支援支持不住的地方。
“这杨嗣昌疯了不成?四面围攻,蚁附攻城,全是兵家大忌!”胸口伤口又隐隐作痛的杜弘域来回奔波了几次,不由开口抱怨道。
“嘿,什么兵家大忌!”王定闻言不由笑道,“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
“莫要看他们现在穷凶极恶,只需我等守上三两日,保管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哈,还真是!”杜弘域也是将门出身,见识自然也不同一般,仔细想了想,果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虽然明白归明白,只是杜弘域心中也不免有几分疑虑:“他们人多势众,若是守不住,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王定两手一摊,也无可奈何。
“其实……其实我倒有一个阴谋诡……啊,呸呸,我倒有一个锦囊妙计!”杜弘域犹豫了一下道。
“说!”王定懒得和他废话。
“我们可以拿郑王世子威胁他们,若是不退兵,就把他砍了祭天!”杜弘域冷笑道。
“晚啦,这厮早被姜耀祖那厮射成了马蜂窝!”王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哎,不对,谁说射成了马蜂窝,就不能砍了祭天!”
不意到关键时刻,王定突然灵机一动,倒是想了一个主意。
话说明军苦攻了半日,义军固然岌岌可危,明军自个也伤亡惨重。
既然不计代价,那代价显然也会相当大。
双方战至中午,不但士卒怨声载道,郑王朱载璽果然派人询问消息,打听郑王世子朱翊钟的下落。
右督师杨嗣昌无言以对,正左右为难之时,突然听到城上一阵聒噪,只见城上几个五大三粗的士卒正押着一人。
有人高声喊道:“城下的杨嗣昌、朱大典二人听着,我命你赶快退去,不如这龙子龙孙今日就要血洒于此!”
朱翊钟!
杨嗣昌和朱大典不由相视一眼,眼睛里尽是苦笑。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不但昨夜坑了祖大乐麾下一二百精锐,居然还被人捉了去,关键时刻拿出来威胁自己等人,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