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武官勋臣大笑着离去。文官朝臣如丧考妣,陆陆续续三三两两地走出殿门。今儿个朱勇等武官可算是开了眼,见证了一出好戏。汉王殿下仅凭一己之力,舌战群儒,创设学部,压得满朝文官抬不起头来。平日里气焰嚣张,动不动张口闭口仁义道德的程朱文人,眼睁睁地看着学政大权被抢走,还不敢吭声。成国公朱勇与魏国公徐钦一边笑着,一边看向了解缙等人。“几位大人,恭喜呀,总算苦尽甘来了。”解缙见朱勇等人主动示好,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笑呵呵地拱了拱手。“同喜同喜,都是汉王殿下的恩德啊!”“解大人这话说得很是在理,今儿个恰逢几位大人高升,要不去本公府上,庆贺一番如何”朱勇笑呵呵地开口,毫不掩饰自己的示好之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几位礼部学部的新晋官员,乃是汉王朱高煦的心腹。汉王推行新政弘扬新学在即,这几人都将会是他的肱骨臂膀,即将成为炙手可热的朝堂巨头!原本武官勋臣便与汉王殿下交好,此刻向解缙几人示好,也就是在向汉王爷表态。武官勋臣,始终鼎力支持汉王爷!解缙有些意动,陈公甫却是拉了拉他的衣袖。“诸位,学部初创,我等还有事情要忙,还望诸位多多见谅。”“公甫先生说的也是,那便改日吧。”陈公甫一向谨慎小心,唯恐错失了这个弘扬陆学的天赐良机。只是他没有想到,缙公豹这混账不但飘了,而且那是飘得很严重。学部刚刚从礼部手中抢到了学政科举之权,已经成了程朱官员的眼中钉肉中刺。这解公豹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同武官勋臣谈笑风生,甚至还准备去人府上赴宴!大哥啊!你是真不怕死啊!你巴不得那些程朱文官整死你啊!众人有说有笑地向外走去,看得一众程朱文官咬牙切齿。金忠眼瞅着解缙几人弹冠相庆的可恨模样,心中也难免生出了怒气。继续这样闹下去,只怕朝堂会变得乌烟瘴气啊!“宜之,维喆,汉王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现在该如何是好”蹇义听到这话,同样叹了口气。皇上北伐,太子不出,面对无奈混账的监国汉王爷,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怎么办讲道理吧,他跟你舌战群儒,动不动就拿剥皮实草与太祖《大诰》说事儿,骂得满朝文臣毫无脾气。不讲道理吧,他这一拳一脚打过来,那兵部郎中李瑞差点被他活生生当朝踹死!讲道理又讲不过,打又打不过,他们能怎么办夏元吉闻言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幽幽开口道:“我等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汉王新学与程朱之间尽力斡旋,维持朝堂稳固,等待皇帝陛下回京。”“太子殿下今日没有现身,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想来或许是因为杨荣吕震这两个蠢货做的事情,加上乡野间士绅兼并田地成风,太子爷对程朱也心生不满了。”听到老夏头这话,金忠与蹇义都是一怔,随即摇头苦笑了起来。“程朱登临神坛,一家独大垄断科举,以致于大明官场成了一潭死水,毫无生机与活力,这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汉王推出新学,想要将程朱拉下马来,这虽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至少可以给名教子弟一个警告,让他们不至于像以往那般猖獗跋扈,恣意妄为!”夏元吉笑着摇了摇头,抬脚向前走去。“寻沈粲沈民望去,此次春闱大考,务必让他出题,确保大考正常进行。”三人打定了主意,当即直奔翰林院。与此同时,王景邹缉曾棨三人,已经来到了礼部官署。草草会见了礼部一众官吏,王景便让他们各司其职,继续忙着各自的事情。三人来到尚书大人专属房间,神情凝重地开起了小会。“二位,还记得陈济先生的教诲吗”王景率先开口,“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情,二位想必都已经听说了,也都看到了。”“满朝文官大儒,除了胡俨胡公之外,偌大一个朝堂,再无人敢直面对抗汉王殿下。”“这样的程朱,还值得我们推崇吗这样的文人,真的还是文人吗”风骨全无,堕落奢靡,骄奢淫逸……这就是如今的程朱文人,名教子弟!曾棨眼中精光闪烁,怒斥道:“他们不配称为文人,更不配称为名教子弟!”“陈济先生说的对,真正的名教,应是公羊!”“我三人应当扛起公羊大旗,与程朱、陆学三分天下,为名教正名!”邹缉扫了他一眼,暗自慨叹年轻就是资本,总是那么热血澎湃。他已经老了,但体内尚有热血犹存。“子棨所言极是,老夫庸碌了一辈子,也想搏一个名垂青史的贤名!”王景闻言大笑不止,当即拍板道:“既如此,那我三人,就与这程朱陆学斗上一斗!”“子棨,汉王爷命你出任此次会试主考官,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务必让汉王爷采用你的试题!”“至于试题题目,就定为‘六合同风,九州共贯’!”闻听此言,邹缉曾棨连连点头。儒家公羊三大核心思想:大一统、大居正、大复仇!大一统:《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大居正:故君子大居正!大复仇:远祖者,几世乎九世矣。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朝堂之上的争斗,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师。通政使鲁穆鲁铁面在汉王爷的授意下,当即刊印了一份邸报,将杨吕一案,以及学部新设主管天下学政等事,直接散播开来。消息一经传出,瞬间引起一片哗然,随即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向四方扩散。汉王立学部,总管天下学政,主科举贡举之事!当然,此刻汇聚于帝都的举子学子,更加关心的事情,却还是会试主考官的变动!原定两位主考官,翰林学士沈粲不变,另外一人却成了新任礼部侍郎曾棨!帝都西南一间客房,参加会试的举子正拿着邸报高谈阔论,言辞极其激烈。嘈杂声音中,大多数都是对汉王朱高煦的不满,甚至有胆大之人低声咒骂。毕竟会试主考官变动,意味着他们先前做的猜题押题工作,很有可能全部白费。人群中一处偏僻角落,一剑眉星目的英武少年郎,双眼炯炯有神,行为举止潇洒自如,似乎没有受到半分影响,正伏案大快朵颐。“廷益,你怎么还吃得下,会试出现了大变动啊!”英武少年郎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德遵兄,此次会试我不过是来见识见识罢了,本来就不抱太大期望,倒是德遵兄才学过人,此次定能一举高中,独占鳌头!”少年郎这话不大,却清晰地响彻整个酒楼,瞬间吸引了所有举子的目光。“嚯,好大的口气,这两个外乡人是谁”“嘶,年长那位,是此次吉安府乡试解元,陈循陈德遵!”“陈循那没事儿了,此子确有大才,另外一人呢”“瞅着面生,应该没有什么名气……”“他呀,杭州才子于谦于廷益,那首脍炙人口的《石灰吟》,就是出自此子之手!”“哦原来是他于廷益名气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一众举子议论着二人,只是不知为何,语气显得那么酸溜溜的。吉安府状元陈循名气极大,说是名动京师都丝毫不为过。至于这于谦,不过因一首《石灰吟》扬名,这才落了个才子的名头。但是众人羡慕嫉妒之处,在于这于廷益长得真是太……帅了!剑眉星目,一身正气,坐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真特么的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