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左
“陛下,山东逆贼以武相加,咄咄逼人。臣等虽然据理力争,然此等逆贼不知礼、不知畏,扬言朝廷倘若不从,一断运河,二攻直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匍匐在养心殿内,李康先垂头丧气。
山东的要求显然不是他一个礼部尚书能够承接的,只能呈报给崇祯。
幸好李康先、王应熊、林钎三人知道事关重大,没敢大嘴巴地到处宣扬,而是直接来寻崇祯。
崇祯呢,也没有召开大朝会,而是在内廷召见的三人。
还将温体仁、薛国观等当权派也叫了来。
听得事情原委,崇祯火冒三丈,同时也庆幸不已。
幸亏没有在朝堂上商讨此事,否则的话那些愣头青文官和御史们喊打喊杀,又会将他弄的下不来台。
如今的崇祯越来越发觉了商讨国政大事限制人数的好处。
那就是意见很容易统一,极大地提高了效率。同时也减少了朝廷里的杂音,不至于令他焦头烂额。
可山东的恫吓摆在了眼前,崇祯依旧感觉到了深深的屈辱。
“撮尔小贼,朕一再忍让,他们却得寸进尺。有朝一日,朕定当叫他们明白,何为天威难犯。”
得了,“有朝一日”这话一出来,温体仁等人就明白,崇祯并不想和山东翻脸。
不是不想,而是没那个实力。
山东的情报现在是越来越多了,朝廷对山东的了解也愈发深入。
可是了解的越多,朝中众人就越是心惊胆战。
别的不说,山东送给卢象升的那支火帽抢,如今就摆在兵杖局内。
朝廷的官员和工匠们绞尽了脑汁,也不能仿制出来。
完全不知配方的雷酸汞就不说了,单单是带着膛线的枪管,就令朝廷最顶尖的工匠吐血。
区区火铳就有如此大的差距,又有广平之战的当面交锋结果,朝廷上下其实一清二楚,真要打起来,山东推到京师城下,恐怕只需要数日而已。
而且以新军的火力,京师所谓的坚城厚墙,根本守不住。
崇祯是性烈如火,是刚愎自用,是宁折不弯。可实打实的现实面前,不弯也得弯。
最主要的是,山东做事控制在了一个很好的度上。
既起到了压迫的作用,又始终给崇祯和朝廷一定的希望。
否则的话,崇祯一旦彻底绝望,破罐子破摔,非要和山东你死我活,那大明固然会提前灭亡,山东要面对的,恐怕要将是一个更加乱糟糟的江山。
届时统一起来,恢复生机,只怕是更加难上加难。
尤其是如今的大明各地,还有许多人对这个老旧王朝并没有彻底绝望,还觉得大明有救。
而这种想法和认同的存在,则是山东未来统一天下的最大障碍。
满清为何那么顺利地就接管了天下?
就因为崇祯和朝廷将整个天下都败坏完了,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这个王朝没救了。
失望之后就是绝望,绝望之后就是放弃。
因此那个时候的大明上下,投降李自成没有心理障碍,投降阶级相同的满清就更加没有心理障碍。
现在山东没有要一举结束大明王朝的意愿,只是稍加施压,但明王朝上下却感觉到了恐慌和窒息。
洞悉了崇祯没有针锋相对、宁死不屈的意思,温体仁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起来,各地的山东商贾倒也遵纪守法,贡献赋税从不拖延,反而比之各地士绅百姓更加通融。依老臣看,多半是各地有图谋不轨之小人,企图破坏朝廷大局,其罪当诛。”
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有道理。
温体仁把台阶铺好了。
作为新任户部尚书,温体仁的同党,薛国观立刻心领神会。
“陛下,户部有计,开年以来,各地商税多有增加。微臣仔细查问,已然获悉,竟是山东于各处之店铺、商贾,主动缴纳税银。不出意外,六月时当有税银二百余万两解送京师。”
这话令崇祯大吃一惊。
“果真如此?”
如今大明的诸般问题,最令崇祯头疼的就是钱。
九边要钱,平寇要钱,百官俸禄要钱,祭祀、朝会、礼制都要钱。
可以往朝廷岁入不过四百万余,都不够给百官发俸禄的。拖欠的各路兵马的饷银,已经火烧眉毛了。
崇祯甚至已经有了心思,打算在辽饷之外,加征剿饷。
再苦一苦百姓,把流寇灭了,天下太平后,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不是?
幸亏他不是傻子,也知道百姓如今负担沉重,再增加征饷数额,后果难料。
不曾想,今年的税银居然提升了。
更讽刺的是,这些税银的来路居然是山东在各地的生意提供的。
“山东逆贼缘何好心缴税?”
帝王的天性,让崇祯本能地怀疑其中有什么阴谋。
否则的话,谁好端端地会将自己的钱缴纳给别人?
他自己的亲戚都不这么干呢。
薛国观办事还算得力。
“臣有问询。山东商贾有言,此乃保护之费用。他们在朝廷的地盘上做生意,交了钱,就该受朝廷保护。此番山东逆贼怒欲兴兵,只怕也是这番道理。”
崇祯更怒。
“逆贼都知道朝廷在,方能得保平安。可是那些士绅一个个脑满肠肥,却不肯为国出一分钱。该杀!”
众臣讷讷,这话不好接。
他们又何尝不是士绅呢?
得知山东商贾居然给朝廷交了税银,崇祯的态度更加缓和。
“如今国朝维艰,凡出力者便不厚赏,亦应保全。责令各地,严厉查出打砸闹事者,罪行严重者不可姑息,以儆效尤。”
温体仁、薛国观等人连忙应是,同时开始琢磨,如何通过这件事,打击朝中的政敌,稳固自身的权势。
还有一人,崇祯没提,温体仁却不打算放过。
那就是张溥。
他和周延儒乃是死敌。
周延儒的背后靠山如果打掉,就不怕其东山再起了。
可张溥名声在外,朝野仰望,要动他但是不能沾染上一丝腥骚。
温体仁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崇祯的神色,开始祭出杀招。
“陛下,张西铭虽然在野,然其精忠报国,不让人后。周阁老在时,多亏其屡番赞画,诸事皆偕。山东此举,实乃坏我长城,万万不可答应。”
崇祯的脸色刷地就阴沉了下来,绿油油的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