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草儿的带领下,毖浔飞快地熟悉了整个岩洞的布局和大致用途。
苦神和幻神在某方面非常相似,都渴望更强更有力的祭司将自己的途径发扬光大,但种种迹象表明苦神没直接选中徐日天为祭司,毖浔只能猜测监察司的众人包括她自己都被苦神视为下一任祭司。
有句话说的好,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毖浔和一起到达岩洞内的人分批询问所有岩洞里还存活的人,一共分出三波人,一波是已经明确知道自己的名字被看守者拿走的,第二波是明确知道自己没给看守者留下过太多印象的,第三波是自己也不确定的。
第一波人和部分监察司的人一起呆在最前面的几排岩洞,第二波人自由选择,第三波人被安置在中间地段的岩洞里。
毖浔将人集中安置起来是为了防止打斗波及他人,她要和仅有的还能行动的同行利用能有的法器,直接应战男土匪。
逼仄的岩洞内徒留毖浔的发光术法若隐若现,粘腻的汗液滑落到她的下巴处,她抬手擦了擦,心里清点着还能用的几样法器,以及接下来的战术。
首先是法器,常用的天阴残卷和神机弓弩以及五根签,其实还多了个新得到的心脏,但毖浔暂时不知道它的用法。
战术方面,监察司仅剩的几人中,元含雪一直保留体力等待应战的时刻,她和毖浔负责主动应战。盛蔓和季风分别留在了几个岩洞内,主要看住岩洞内的人。萧凰则拿着作战行动的关键,缚神索,预备直接将目标任务套牢。
岩洞内其实不止这几位同行,毖浔和盛蔓分析了她们的能力,最终建议几人先蛰伏起来。
“毖浔,我有点紧张。”元含雪说,“我们能赢吗?”
毖浔深呼吸几下,“应该能。”
她对于这个计划其实只有五成把握,但有了幻神祭司的加成后,赢面就变成了七成,谈判桌前其实一直站着一位万不得已才想起来的亦敌亦友的对手,幻神。
监察司也不是民间戏称的没什么人情味,所有人为了奉道而生的“姑子庵”,毖浔身处其中能切实感受到互助的力量,可以肉麻地说,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战。
门前幽暗的光被一个影子慢慢笼罩起来了,来人正是毖浔她们期待的对象,徐日天。影子慢悠悠地踱步,离门前还有一大段距离。但由于这段距离,门后的人也看不清他沉思的神情。
此刻,徐日天正凝神将今日的事情细想了一遍,与岛主付蕊,城主葛曦的交锋历历在目,她们的话语以及其中的深意在不断复盘中浮现,让他不禁在沉思中放缓了回到岩窟时的脚步。
“我想你也没法回去了吧。”葛曦轻轻说道,岁月在她的的眼尾平添了几道细纹,除此之外她的状态有着不符年纪的生机勃勃。
葛曦继续笑着说,“注定要留下来的话,不如花心思想想怎么治好所有人的异化症,毕竟是因你而起的。”
“那我也给个建议。”付蕊说,“两种墨水平衡后才能减缓异化症,我现在手上还有很多担,留下来的话,我们三方一起定个合约吧,日后一起好好做生意。”
当时的徐日天在心中嗤笑,谁要和你们和和美美地做生意,几日后幻境中的局面就稳定下来了,他自然要一家独大。
以前他在幻境外出手干涉过数次暴动的局面,也不过是为了造个和平的局面,让幻境充分吸收里面人的情绪,作为养料供奉祭司和苦神大人。
但徐日天谈判时虚伪的笑容还是很快僵硬了下来,因为感受到祭司大人的“心脏”不见了。他匆匆忙忙地从谈判中抽身而出回到岩窟中,因为猜到抓了那么多监察司的人要引出来的目标任务终于现身。
没到一刻,暗道开始涌动着模糊的意识,它们向着岩窟内部探去,像无形的触手替主人先一步探路,等到那抹意识开始探路时,岩窟内的发光术法彻底熄灭了,能直观感受到的只剩轻轻律动的活人的呼吸声。
“一个……两个……”
“所有岩洞里都有人……”
“她来了……”
意识把探到的结果传递给徐日天,他紧接着抬起头,正面迎上了个手握银枪的少女。
毖浔立刻抬手接触身旁的一堵墙将它虚化,开门见山先手攻击,不愿意耗费一丝多余的时间,她先遁入墙内,沿着粘腻的岩壁上方攀去,将徐日天头顶上方的岩壁虚化,举起银枪向下大力贯穿。
让她惊讶的是,徐日天在这个岩洞内也能自如地遁入其中,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地面上涌,将徐日天的一截吞掉,再把他吐出,弥补了他身手差的短板。
毖浔不禁皱起了眉,苦神不选择徐日天为祭司,不代表祂不会帮他,两人交手时都站着一位神明,更罔伦主场就在苦神的地盘上。
“事不过三。”徐日天从容地朝她走去,暗道的物质在他身上翻涌着,像是在自家大本营散步一样轻松,“年轻人就该学会吃点亏。”
在轰鸣声中,毖浔被巨大的热浪掀出了岩壁中,翻滚几下后伏在地面上轻声咳嗽着,她立刻反手射出神机弓弩,裹着炁射向目标,毫无阻拦地射穿面前所有的阻碍,终于让他中了一发。
毖浔现在没有能遁身的地盘,只能靠疾跑掩盖身形,数不清的爆炸声往往在她刚踏过的地面轰鸣而起,闪烁着阵阵火花,直到她成功近身,急刹步停下后抬腿旋踢将徐日天踹的身形不稳,让其头一偏时结结实实挨到了爆炸。
虽然有裹在身上的物质作为垫护,他还是受了自己引发的爆炸的余波,徐日天擦了擦脸上被烧溃的肌肤后,抬手将暗道所有存在的物质充分利用起来,生生造出了困住毖浔的囚笼。
“吁——”
毖浔立刻吹响酒斜子赠的骨哨,目的当然不是召唤远在千里之外的酒斜子,她在提醒下一个同行该出场了,在身后裹着煞气的佩剑的大力劈开下,囚笼没存在太久,元含雪嫌恶地擦掉眼前溅的那些似血非血的粘液,站在了毖浔的身旁。
元含雪看向徐日天时眼神更为赤裸,充满了憎恶和仇恨,她将内宫中的煞气尽数取出,一发一发地砍出去,毖浔则在这个过程中,直观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煞气门。
因煞气而诞生的罡风在暗道中汹涌而起,将所有人的衣袖吹得翻飞,暗道中没有若有若无的意识护着的地方直接被砍得横七竖八,再砍下去,整个暗道都要塌了。
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连爆炸声都没再响起,没人愿意看到暗道真的彻底塌陷,那样对两方都不利,黑压压的一片罡风中,毖浔乘风出击,风驰电掣地踩过越来越复杂的地势,直线冲向敌人。
银枪却在空中生生截止,因为毖浔清楚地看到元含雪栩栩如生的画像停在徐日天的手上,他炫耀似地朝毖浔挥了挥,“你的同行可要死在我手上了,她应该没人兜底吧。”
“你说错了。”毖浔不动声色地撒谎,“煞气门拜煞神,监察司的每个人都有煞神护佑。”
徐日天退后一步,手上捏着那张薄薄的生死薄,“我可没听说过,更要试试看了。”
“激怒我对你没好处。”毖浔的眼神冰冷下来,“你想谈什么吗?”
毖浔和敌人有着恶心的默契,更别说她还有着逆天的敏锐,短短的对视中毖浔模模糊糊知道了徐日天应该想要些什么,故停下脚步开始谈判。
“我要一半‘心脏’。”徐日天摊开双手,“而你们所有人都能走,双赢。”
战局瞬息万变,从必死搏击到双方开始明码标价地开始谈,毖浔心中思绪翻涌,现在活下去确定有七成了,但她得开始不停地思考为自己和同行谋取最大的利益。
见毖浔犹豫了片刻,徐日天又拿出了一张画像,上面栩栩如生地绘着又一个监察司同行的画像。
就是这个举动,让毖浔放心地再次遁入了墙内。
因为明面上徐日天手上的筹码太多了。相应的,“拿一半心脏”的话术也非常值得捉摸,已知徐日天身后有苦神,但他自己八成不是祭司。
赢面如此大的他为什么不选择全拿了心脏,日后想怎么分就怎么分,还是他根本没法完全吞掉,再根据苦神没完全出手帮他压制住岩洞里的自己,毖浔可以窥见徐日天身后隐藏的一位人物。
毖浔自己经历过幻神祭司的筛选,知道世界上还有个存在,叫做上一任祭司。
“心脏”是谁的,显然也有了答案。它是上一任苦神祭司的,至于要一半则是徐日天要和自己合作的信号,祭司会阻止他的,一定会。
刚刚合作洽谈的氛围被毖浔当场毁了,徐日天一见她动身再次遁入墙内,而暗道真正的主人也没再次听从自己的指挥,似乎意识到真正值得合作的对象是谁时,他的脸色终于苍白下来。
他看见直扑过来的毖浔,当场伸手要撕了所有的画像,毖浔扼住他的双手,将他压在身下,要抢走所有的画像。
门前的元含雪立即叫萧凰带着缚神索速速赶来,她们的身影如同重影一样倒影在纠缠的两人的眼里,毖浔和男土匪像野兽一样在地面近身博弈,拳拳到肉,骨裂的声音绵延不绝。
等到徐日天的活气快要在毖浔的重拳下消弭时,一个虚影从暗道中涌出,钻进了徐日天的体内,“心脏……心脏……还给我。”
萧凰抽出缚神索,打着卷捆住了苦神祭司的身体,被它当即挣脱。
“不好,它以前肯定吞过护身符,缚神索对它没用。”萧凰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