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自欣在地上探了探,拿出摇铃召唤出虚影,半蛇半人的怪物再次出现了,它们有序地从围绕洞穴的路途上巡视着,手拿长矛目光严峻。
当有蛇形守卫发现外敌入侵,目光不善地盯住祝自欣时,她又再次摇铃让它们消失。
刚刚的举动召唤出的虚影们数量庞大,除了殉葬坑处见过的高大守卫,道路上还有许多身穿轻纱脑袋奇大的矮小蛇形人,它们手举盛放着贡品的托盘正准备进入神殿觐见大蛇,侧面给毖浔她们指出了进入神殿的道路。
“继续走吧。”
虚影消失后,四周安静地出奇,像是巨大盛典的落幕后让人不适的反差。
几人沿着陡峭的路向下,没有蛇形人攀附任何地形都轻松的利爪,她们在这样的坡度上行走变得越来越吃力,稍有不慎就摔下万丈深渊。
毖浔召唤出天阴残卷,化作一杆杖,撑着向下。
队伍中的人也纷纷学她,祭出法器变换样式保持平衡。
祝自欣的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样式的法器,其上的悬浮着一滴晶莹剔透的血液,是和皇女同源的肃王的血,越靠近神殿的反应越强。
“小皇女殿下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
有人和自己同组的人窃窃私语道,但现在显然不是提问的好时机,祝自欣淡淡地扫了那边一眼,进入神殿的路上变得再度寂静起来。
路途的终点有个高耸入云的不规整的圆形门,旁边侧开两扇门用于觐见大蛇的进入。
毖浔感觉身边的迟颂状态慢慢变得不对了,她眼睛迷离,嘴里不停嘶嘶出声,像是在模仿一种古老的语言。
“迟颂?”
迟颂回神道:“抱歉,忍不住复原了一下。”
毖浔没来得及问她口中的复原是什么意思,就听到祝自欣开始划分了几组人一起进入。
祝自欣手上的托盘画着纵深复杂的线,那滴血慢慢下坠,化作一道道指着不同方向的血线。
“你们,西北。”
毖浔和迟颂接到了指令,匆匆动身,从侧门开始进入,震动从神殿内部开始传来,仿佛是对擅闯者的警告,所有人眼前一片漆黑。
毖浔觉得自己正被什么东西吞噬,黑暗中手上掌心火的印记越来越亮,她抬起手喊了声,“迟颂?祝大人?”
她正被巨大的力量推着,东倒西歪地晃,忙举起手上的剑,“大风起兮云飞扬!”
她又抽出几根签击碎裹挟自己的黑暗,那道力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甚至继续推着毖浔颠簸许久,急转下移。
她在剧烈的颠簸中抽出签,借着掌心火的光辨认所在的幻境,“千年万岁中,孤影缥缈鸿。”
毖浔发觉这是签上第一次显示了十个字,但是签上的提示不免透露出深深的孤寂,她在身体不住的下沉时心中反复咀嚼这句诗,直到有所领悟。
在落地的前一刻,她的掌心再次爆发出一股劲,缓冲急速下坠的冲击。
“咔嚓——”
毖浔用天阴残卷化作的杖撑住自己站稳,捣碎了不知什么东西。
她眼前的黑暗被撕开,天光大亮让眼睛不受控制的眯起,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迟颂,是你吗?”
毖浔揉着眼睛,拍拍身上的灰,抽出签,再看一眼文字内容没有变,“千年万岁中,孤影缥缈鸿。”
迟颂眼睛依然是那股迷离的神情,手上虚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锤子,一下又一下捶打着空气,弯腰擦汗的样子活像一个工匠,但是她的一身监察司统一发放的黑色劲装和手上非常熟练的动作让这个场景诡异起来了,像是被什么上了身。
迟颂的目光偏移了一瞬,看到毖浔时眼中又恢复了清明。
“毖浔,没时间了,快过来配合我。”
毖浔原地站着不动,斟酌着用词道:“你……解释一下吧,刚刚在做什么?”
迟颂叹了口气道:“我这个能力,堂主说叫‘侧写’,大概意思就是能通过一些细节还原当时的情况。你看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毖浔顺着她的话,看向周围,这里是一间完全封闭的密室,四周都没有出口,东西摆放杂乱。
毖浔顺着迟颂思路道:“所以你正在还原建造此处的场景直到找到出路……我没有这个能力,该怎么配合你?”
“没关系,我问你答就行,我尽量把脑子里的蛇语翻译出来,你就把自己当做砌末和刀枪把子供我表演就行。”
毖浔同意了,接着看迟颂再度陷入了一种被夺舍的状态,她停下了手上的工匠动作,脸上呈现了一种悲痛欲绝的表情,泪水汹涌下落。
还是迟颂面容姣好,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美感,若是将这幅表情放在那些魁梧的蛇形守卫脸上,毖浔就拒绝配合了。
迟颂手上捧着一簇空气,慢慢踱步走向毖浔,把空气交付到她的手上,“牠老了……”
毖浔点头,“对。”
迟颂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信息,脸色苍白起来,“终有一日……我们会回到故乡的……那里有手拉手奔跑的子民与交织的黑影共同追逐那个永不落下的赤日。”
毖浔又点头,“好。”
迟颂的声音充斥着难以言说的寂寞,像在人间漂泊千万年的孤魂,但是得到了毖浔所扮演的角色的保证后,眼中又恢复了光彩。
她又将身体转向一边,慢慢地走向密室的一端,毖浔看得心惊肉跳,迟颂的能力好像真的起作用了。
迟颂竟然抬手开始推墙,但是真实的阻力让她恢复了清醒,“快来推这个墙!”
毖浔和她合力推开墙,将密室打开一条通道,露出一间屋子。
但从屋子里很快传来一股熟悉的震动,又是一股看不见的黑暗将两人包裹。
毖浔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再度睁开眼时松了口气,她们好像还在原地,迟颂也在身旁。
“不对,怎么从密室变成这样了……”
毖浔喃喃问出声,可是没人回答她。
眼前由密室转换成了宽阔的空间,目光所到之处是高耸的柱子,柱身有一道道巨大的划痕,仔细观察能看出划痕由大片鳞甲状的刻痕组成,地面还有一块巨坑,像是被不可描述的大体积物体砸出来的。
毖浔关切地看向泪眼婆娑,状态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迟颂,“你怎么了?”
迟颂悲哀道:“牠死了……”
“刚刚不是还老着吗?怎么又死了?”
毖浔说出这话后,才反应过来这些变动的意义——有种力量在暗中转换神殿的时间!
从大蛇煦虾老去时加速到死亡的时刻,同时让她们所处的地带也发生了变动。
至于是谁干的……毖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