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宇看着毖浔偏移过来的视线,好像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
他微颔首道:“此处是古越族住的地带,修行也是以宗族为单位历代传功法。在前朝时古越族分裂成两部,修行功法也分裂成了两派,献教和吞教。献教秘法曾在前朝后宫内掀起巫蛊之乱。”
“原来如此,这也和枯县,南县的对立应上了。”
毖浔打量着李佩宇,少年在车厢内很安静,眉如墨画,眼中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深沉的情绪。
很像李诗画和大皇女。
毖浔回忆现在遇到的皇家人,记忆中唯独小皇女趾高气昂。
“肃王殿下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这幅样子只你能看到,要帮我保密。”
“啊?好的……”
他轻笑一声,只是嘴角微扬,却像水中涟漪一样漾及全脸。
毖浔不禁多看了他几眼,李佩宇坦荡地迎着她的目光,笑意更甚。
“你瞧,我们有了共同的秘密,现在关系是不是更近了些?”
“我会保护好你的。”
李佩宇咳了几声,“我知道。但我的意思是称呼上应该更近一些,比方说现在你可以叫我……。”
“肃王殿下!”
毖浔突然正色道:“献教秘法通过姓名夺人魂魄,殿下还是小心为好。”
她忽然扣着他的肩,倾身下来,做口型道,“别说话。”
李佩宇紧张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毖浔,额头生出的薄汗随着主人点头的动作下落。
毖浔抬手帮他擦了擦,“不要害怕。”
那个纸片一样的人影,在车厢附近晃荡,当周围人注意它时就侧身,远远看去像一条若隐若显的细线,迷惑她人。
“孃孃想你了……”
“想你了……”
老人终于靠近了车厢,每一下叩击声像敲在里面人的心间。
纸片老人似乎引起了老石女们的注意,它弯折自己钻到了某个间隙里躲避人们的视线,残留在车厢前的影子正拉扯变形。
毖浔掏出怀里的丹药,服下,许多动静在耳边放得越来越大,窸窸窣窣中有什么被打开了。
“咯吱咯吱——”
过长的指甲刺进车厢的门缝里,撬开了一条缝,漏出它皱纹纵横的老脸上浑浊的眼珠和诡异的微笑。
毖浔虽然没搞清她的攻击方式,但知道一点,绝对不能让她靠近。
“腿。”
李佩宇附在毖浔的耳畔,湿润温热的气息袭来,让毖浔脸颊不自主的发烫。
她将身体微微侧过,看到不止前面,后面也有纸片老人,它竟然将自己分成了两半,两条腿在车厢后的间隙抖动着悄悄挤进来。
毖浔深吸一口气,将天阴残卷化作附火短剑,反手戳向纸片老人的两条腿,果然看到它连带着上半身缩瑟回去,她趁机抽出解幻境的签,上面照样是八个字的提示,“寻它千百,灯火阑珊。”
电光火石之间,她当即举起短剑扔向车厢顶,插在其上,短剑上的火焰照亮了车厢的每一处,纸片老人分散身体的影子完全暴露在了视野内。
毖浔手握签筒抽出三根签,先是藏匿己方的气息,再逐一发射出去两根功效互相配合的签,强力攻击和追踪气息,合作将影子打碎,将它们变得分崩离析。
李佩宇表情迷茫地看着毖浔先是向上抛了一个卷轴,再然后看到一片混沌的视角,黑色的影子在光亮中被撕扯变形。
“吞吐百川,写泄万壑!”
话音刚落,困扰李佩宇的黑色被吞噬殆尽,那些阴暗的扰人话语也再也没有响起。
车厢内外再次归于平静。
毖浔抬手拭去唇畔沁出来的血,安抚似的说道:“肃王殿下,我们安全了。”
修真过后的身体虽然没有修假状态的强,但是比之前什么都没经历的时候耐用多了,毖浔现在取完身体里的火,多用了一条法诀,还能状态良好地坐着说话。
李佩宇轻轻推开毖浔,神色不善地盯住她的唇边的血迹,感觉那里鲜艳地扎眼。
坐在他对面的毖浔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刺激,小心翼翼道:“肃王殿下?”
他打开车厢内的暗格,沉默地拿出小瓷瓶,“你受伤了,吃。”
毖浔接过它,闻了闻确认无问题,一口吞下,暗叹皇家的东西就是好,琼浆玉液滋润着心脾,又向下在内宫中流转养气,遏制住咳血的冲动。
“谢了。”
李佩宇的唇又抿起来,“不用和本王说谢。”
他狠厉地转向一边,取出长鞭,抛出。
毖浔惊讶地看向姗姗来迟的老石女和一众护卫在外面跪成一片。
李佩宇指着其中一人道:“你,自罚十鞭。”
毖浔认出来这位是带着圣旨的管事老石女。
哀嚎声顿时在外响起,李佩宇捕捉到了毖浔皱眉的神情,又吩咐道:“滚远一点抽。”
“是。”
老石女瑟瑟发抖地领了主子的旨意离开了。
毖浔不太喜欢这个责备形式,假使有一日身份调转,在底下抽自己的就是李佩宇了。
那个时候他恐怕也会皱起好看的眉,一下又一下虐打自己的皮肉,紧抿的唇断断续续地泄出一声闷哼。
她好像又陷入了去刑部交接时浑浑噩噩的感觉里,不喜欢也无法改变,只能将情绪尽数收起来。
“阿浔。”
毖浔猛一回头,“你叫我什么?”
李佩宇撑着脸,不紧不慢地和她对视,“为了防止被叫魂,从现在起我不能喊你的真名了,不对吗?”
“嗯……”
毖浔应着,将脸无意识地撇向一边,一言不发。
李佩宇见状,踌躇一会儿又问道:“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白狼。”
毖浔终于将视线重新投过来,“以前我在梅太刀手下办事就叫这个代号,用过一年。”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白狼这个代号直到她想起自己叫什么为止就弃用了。
“白狼?”
“我在。”
毖浔等了李佩宇一会儿,见他没什么要求要提,终于抽出天阴残卷依在一旁翻看起来。
李佩宇低头,眉眼沉沉不知在想什么,但总算没有开口打扰毖浔了。
当车厢重新动弹时,南县的一切已定,到了进山之时,滚轮碾崭新的土地,向前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