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人高的窟窿伴随着巨响出现在戒僧四处躲藏的一方天地里,由那里伸出一杆白色长棍,就是它打穿了这面墙。
酒斜子低声和毖浔交谈,“他应该就在这里,不会错的。”
毖浔方才接了幻神形态的攻击三下,顿觉得不妙,说服酒斜子一起转换重天,顺便去找下落不明的戒僧,赶紧逃出去。
里面的戒僧摸索着起身,“我在这里。”
毖浔和酒斜子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没高兴太久,这个重天的温度开始攀升起来。
她们避开的此重天的吞火寺教徒,皆发出又是痛苦又是欢愉的叫声,一个接一个飞灰烟灭,最后变成蓝色物质回到看不见摸不着的祭司手里,增强她的力量,让温度飙得更快。
酒斜子的布鞋底烫得燃起来,让女人惊呼着,掉的血肉变成了细碎的蓝色,飘忽直至不见。
她不满地嘟囔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我们陪练的份上这老丑八怪就不能放过我们吗?”
毖浔:“老丑八怪?”
酒斜子应着,“是啊,那破布下的脸烂的一块又一块,这祭司还知道自己丑得不能见人,呕……”
她没继续贫嘴,因为这个重天越来越热,她都失了抬嘴皮继续进行人身攻击的兴趣了。
毖浔皱眉,环顾四周,尝试着念诀从汇聚到祭司手中的蓝色洪流里抢了一些物质来,裹在三人的身上,抵挡炎热的侵蚀。
在这一过程中,毖浔和戒僧同时看向身上起了变化的酒斜子。
“你俩看我干吗?
酒斜子身上裹得很紧的蓝色,抽出一缕一缕幻化成无数张脸,痛苦地挤在一起,有男有女,最多的还是婴孩的脸蛋,再凑近一点看,能见到她们的唇开开合合,像是在嘶吼叫唤。
戒僧见状,双手合十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他超度这些人脸,实属无心,没承想起了效果,那些狰狞的脸渐渐归于平静,最后消弭于虚无。
他心中繁杂的情绪,最后终是化作了一声,“阿弥陀佛……”
“我还没死呢,你超度啥呀?”
毖浔替戒僧向酒斜子解释道:“你身上刚刚长了好几张人脸,恺罗帮你超度没了。其中大部分是婴孩的脸,这应该就是被占了命格的小孩子的脸。”
“啧啧,畜生啊。”
酒斜子裹着再也没出现异变的蓝色物质,身心清爽,嘴里开始嘚吧嘚,抱怨起吞火寺这一趟糟心的旅程来,顺便问候了祭司的祖宗十八代,完全不带重复的。
她们如无头苍蝇般在这快融化了的不知名重天里转来转去,精疲力竭后才找到了关窍,进入下一个重天。
“是八重天!”
酒斜子认出了这个崭新的重天,但是铺面而来的冰冷打断了她的叙述。
祭司这次学聪明了,没有让教徒停留在二重天,暴风雪席卷而来,把三人身上仅剩的蓝色物质消耗的一点不留。
毖浔在这极寒中,冻得思路愈发清晰,她颤抖着发紫的唇,吹出烟似的白气,“酒斜子,你试试修假藏在这些幻象中,这样我们三人中可以先保证有一个能出去。”
毖浔曾用这个方法在六,九重天的临界点中藏了许久,这个方法可以交给酒斜子。
酒斜子听完正想反驳,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止住了。
是啊,她的真气染上火焰,已经不纯了,这样说来,她现在催动修假的功法能减不少苦头。
可现在又回到了那个问题。
“小痴子,你和恺罗怎么办?算了……等我一会儿。”
酒斜子将还存着的真气尽数吐出,把压箱底的本事使了出去,撑起了一方结界,抵御来势汹汹的极寒。
毖浔拿出天阴残卷,又将吞火寺功法拿出手递给戒僧,“现在赶紧让酒斜子教你修假,你也学着藏在幻象里。”
她做完这些,就心无旁骛地地翻起天阴残卷,连猜带蒙地寻找能用的法诀。
酒斜子觉得毖浔现在就像那墨家的机关术造的机械,清冷精致的皮囊下从头到脚由精密的齿轮紧密相连,总是“咯吱咯吱”连轴转迅速处理所有的讯息,片刻不停歇。
来不及感慨许多,她随恺罗盘腿坐下,一起催动修假功法。
风雪愈发汹涌,这一方结界被发现了,雪块和狂风有意识地撞击边界,并且酒斜子本能的感受到这一重天里的关窍线索越来越稀薄。
她们这边停下了脚步,可是敌人永不停歇。
***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毖浔又锁定了一句诗句,试着让九重天发生异动,心里默默祈祷有限的时间内找出来的法诀有一点用。
围绕着她们的风雪变成了一团软趴趴的白光,很快消逝,因为它们被修成了真。
毖浔丝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渗出来的血迹,以假之身催动修真果真让人不适,但是在幻境中启用术法更快更便捷了,尤其是从身体内取出真火到目前为止没有让人不适的反应。
她看到祭司被迫改变了阻挠方式,停下了制造来势汹汹的幻象,便催促酒斜子寻找转换重天的关窍。
酒斜子叹息着摇着脑袋,“小痴子,关窍的线索快消失了,怎么办?”
“那就是还没消失咯,找一找吧。”
酒斜子就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她又叹息两声,抄起长棍戳戳捣捣,如大海捞真般寻找这一重天的关窍。
毖浔瞧见戒僧尝试融进风雪幻象里,一条腿和一只手已经变得透明。
酒斜子的话提醒了她,毖浔还得做第二手准备才行。
“可以发现,九个重天目前为止确实是相勾连的,不过不按顺序,除此之外它们相勾连的方式像个圆环。”
“那么可有比较霸道的术法,可以直接轰出来一个关窍……通往一重天。”
“大风起兮云飞扬,可以做到吗?”
毖浔心想着,将天阴残卷化作天阴剑,准备催动术法。
她一剑劈开一堆飞起来的风雪,又念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两种霸道强劲的术法双管齐下,竟是将八重天轰开了一个口,连接着其他重天的地方也被打开,各类幻象层层叠在一起,像个色彩丰富的甬道。
从轰出来的裂缝尽头中还可以看到吞火寺的影子,与那一重天所见的倒立的吞火寺不同,这个裂缝似乎可以窥见吞火寺内部的景象。
也就是说,能够直接回到现实了。
“啧,这么轻松?小痴子,你不会是神女亲生的吧,强成这样。”
毖浔对于酒斜子的调侃,毫不放在心上,在那一年和梅太刀四处平息诡物的旅程中,她接触到最多的就是关于神女的术法。
毖浔发现自己与神女术法似乎相性不和,被莫名排斥到连学两招都做不到,她一直把这个当做心底待解决的疑团之一。
女孩擦了止不住的血,弯下腰虚弱地开口道:“你也觉得轻松,万一有诈呢?”
酒斜子烦躁地挠挠头皮,“那能怎么办?看上去是现实,至少让我杀了在那里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祭司过过瘾吧。”
女人继续嘟囔着,“关窍线索断得差不多了,让我进去看看辨个真假呗。”
毖浔转头看向酒斜子,疑惑道:“现在你辨不出来了?”
酒斜子罕见地露出了无措的表情,不过一闪而过后又恢复了混不吝的样子。
“好歹是个神,位阶还不低,造出来个接近现实的幻境很正常吧,就是进去后得小心。在吞火寺的幻境中死去了,现实就是真的死了。”
毖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你说的对,我们快过去看看!”
酒斜子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小痴子,你……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