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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吞火寺

毖浔在路上一直留意着酒斜子的踪迹,发现没有任何迹象。
她是走了,还是被带走了?
毖浔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强装作面色平静的样子,跟海一来到吞火教的法堂。
这里躺着很多安静的教徒,但她们不像是佛教或道教的入定冥想,只是如睡眠般躺着一动不动,和海一送的卧神姿势一致。
天阴残卷详细地记载过许多教派,但关于吞火教记载寥寥,毖浔惊讶于天阴残卷竟然也有过时的时候。
毖浔小心翼翼地踏过这些躺着的教徒,脚步越来越恍惚。
她记起一种一模一样的感受,和凝虚散人一起采药时远远听到了一阵龙鸣,那时候毖浔几乎是立即呆住了。
毖浔越来越分不情现实和幻境了,晴天白日下竟然有种逼仄潮湿的感受。
海一平静的面孔拉扯变换,最后变成了一个更为熟悉的面孔。
酒斜子戳了一下毖浔的腰,“嘿,你怎么下来了?”
毖浔连连后退几步,“你别过来,你是谁!”
酒斜子更加困惑了,“我是酒斜子啊,这里是覆盖在吞火寺的某处幻境,入口大概是在地下。”
酒斜子不在意毖浔的处境,她拎着酒葫芦不管不问地继续前进。
毖浔随着她的脚步向前看,这里也是吞火寺,不过是倒立的空间。
巨大的吞火寺倒立在她们的头顶上,遮天蔽日。
穹顶上的山门洞口在毖浔的角度看来十分阴森狰狞,好像头顶上有个大张着口的怪物。
她们脚下的路狭窄弯曲,稍往旁边一踏就是万丈深渊。
“嘿~你瞧。”
毖浔闻声看过去,狭窄道路的终点终于有个稍微广阔的平台,其上坐着一个无头神像,案台上散乱地摆放着几本书。
酒斜子见毖浔看什么都一幅好奇的样子,终于开口问道:“你不会没做功课就直接来揽活了吧。”
“我正在做呀,边看边收集。”
毖浔记得这有记忆来的一年只用和诡物打架就好了。
说起来,诡物的心思和狡诈毖浔皆能一眼看穿,但是人心更复杂。
梅太刀也只能教她和打打杀杀以外的人简单地打交道,这还是毖浔头一次遇上同为修士的对手。
原来自己准备得还不够充分吗?
酒斜子放声大笑,在这山谷中回声十分刺耳可怖。
“别笑了,万一吞火寺的人来了怎么办?我们还没经过人家同意呢。”
酒斜子嘴一咧,“这时候知道怕死了我真没见过你胆子这么大的人,莽成这样。”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行吧,遇上你算老娘倒霉,跟紧点。”
毖浔懵懵懂懂地跟着她走到平台上,酒斜子像是回自己家似的,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书卷全部收入囊中,发了一本给毖浔。
“边走边看,别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糊里糊涂就死了。”
毖浔迅速打开书卷,发现这是吞火卷的教义。
打开第一页,一句深奥晦涩的话裹挟着尘土铺面而来,“心火炽然散放三焦精气。”
面前的酒斜子又开口了,她在那无头神像上翻翻找找,“你别担心,这时候吞火寺的那群人在三重天打坐修炼。”
“我们现在在哪?”
“一重天。”
毖浔的视线又回到手上的教义上,盯着下一句话,“幻梦缥缈翕撮九重坚躯。”
她心有所感,眼前酒斜子的背影开始和某种幻影重合,浑浑噩噩的感受再次包围毖浔。
晴天白日下,海一再次朝毖浔双手合十。
“毖浔施主,我们的大祭司她想见你,望施主成全。”
毖浔的目光朝前方看去,海一手指的应该就是祭司了。
祭司裹着纱将头遮掩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没漏出来,她盘坐在案台上一动不动,似一座雕塑。
“祭司日安,只是不知找我何事?”
祭司的纱布下毫无动静,未见动唇,但能正常发声。
她的声音似庄严的钟鸣,浑厚有力,“僭越者……”
毖浔心中突突地跳,“敢问祭司,你怎么知道的?”
海一退回几步朝祭司施礼,给她们独处的空间。
“浴火而生,心恒不熄。”
大祭司反复念叨这句话,古井无波的语调终于有了变换。
“我就是知道你是僭越者,那种标记太显眼了。”
“可有办法去掉?”
大祭司的语气竟然带了些殷勤,“自然有。不过施主你得斩断三千尘念,随我修行吞火教功法,成为我寺弟子。”
“只有这一种法子么?”
大祭司摊开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只听她念着两句话,“心火炽然散放三焦精气,幻梦缥缈翕撮九重坚躯。”
毖浔暗道不好,她的思绪被搅得很乱,幻境和现实的边界再次模糊了,自己正处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处境。
可是她暂时没有应对的方法,只能在惊涛骇浪里无力地沉浮。
毖浔更不敢当着大祭司的面拿出天阴残卷辨认是否在现实。
眼前裹脸的祭司和无头神像重合,倒立和正放的吞火寺在毖浔眼前聚拢又分散,让她头疼欲裂。
等了很久,才听到一句问候,仿佛之音。
“毖浔,你刚刚去哪了?”
酒斜子坐在无头神像旁,喝着酒,警觉地盯着毖浔。
“最好说清楚你的真身在哪,在五重天以下就麻烦了。”
毖浔捏着鼻梁,缓了口气,“我的真身应该就在这里,但我快分不清了。”
“分不清了?也对,吞火寺修假,应对初入修行界的修士和捏死蚊子一样简单。”
“修假?”
“修假者,借真修假,去真存伪,这九重天都是她们修出来的幻境。”
“好厉害……”
毖浔环顾四周由衷地感慨道,这里一分一毫都是那样的逼真,更遑论毖浔手中握着久的书卷还有些许温度。
酒斜子由衷地建议道:“你最好赶紧出去,我不想来一趟忙着救两人。”
“两人,除我以外还来了一人?”
“三号厢房,戒僧。他向我求救了,说被困在了六重天。”
毖浔的脚步丝毫不挪,“我妨,我们继续走。”
她朝酒斜子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是痴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嘿~回去后赶紧拜藏法为师吧,还没入门就和她犟得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酒斜子潇洒地拎起酒葫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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