毖浔下了马车,她看到了一个建了一半的殿堂,远远看去依山而建雄伟壮观,近看时却发现里面的构造十分粗糙,偶尔还有虚影透出来。
她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割裂的建筑,心中念诀进入幻境,看到天地换色,星辰转移下的殿堂终于完整了。
感觉到凝虚散人注视而来的视线,毖浔才迅速破掉幻境,她记着大能们各有忌讳,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这也是监察司内部互相推脱过来见识大能的原因。
“我,我好奇你手上的书卷。”
凝虚散人笑眯眯地没有戳穿毖浔蹩脚的谎言。
“只接问就是了,何必大废周章。我手上拿的是欢愉宗功法。”
“欢愉宗?”
凝虚散人轻咳两声,“等小修士大一些再接触吧。”
他领着毖浔进入殿堂。毖浔一入门就见到了一位正对着棋案沉思的女人。
女子头带抹额,手中摇着一把羽扇,明眸皓齿,面容清丽。
“在下诸葛歆,小修士你好。”
毖浔也应了一声,准备报出自己的名字。
“别,先别告诉在下你的名字。告诉名字后一切命数已定,就不好玩了。”
诸葛歆像是料到了毖浔会做什么,她又笑眯眯地做了个手势,“小修士,你愿意陪在下完成这一局吗”
毖浔想尽量保持有礼的样子,可是看到诸葛歆平易近人的样子她又不想拘于这些虚礼了。
“黑煞你放的?还是说黑煞是别人放的,然后你拦下来了?亦或是别的情况?”
毖浔劈头盖脸地一顿问,凝虚散人有点懵。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段话,诸葛歆倒是全听懂了。
“小修士先不慌,先陪在下完成这一盘棋如何?”
凝虚散人才知道毖浔不在和自己对话,他朝诸葛歆作揖,“这位小修士就先陪您谈一会儿,我去找图鉴。”
诸葛歆摇着羽扇,“散人不必多礼。小修士,请坐。”
毖浔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却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她只好不情不愿地坐下陪诸葛歆下棋。
诸葛歆惊讶于毖浔能和她下得不相上下,最后还是毖浔急于得到答案,潦草地输给了她。
“一局完了,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诸葛歆用羽扇半遮面,一双桃花眼上挑,“可以可以。我不是那位大能,我只是来这里换药的。”
“只是这样?”
诸葛歆又道:“我可以回答你最开始的问题,在下确实知道一些内情。不过我们得再下一盘棋。”
毖浔立即应道:“好。”
毖浔认真与诸葛歆对弈起来,最后棋差一招输了。
“又下完一局了。”毖浔提醒对方。
诸葛歆似乎沉浸在棋局里,好一会儿才抬头。
“拦下黑煞和放出黑煞的大能不是同一位,放出黑煞的大能名唤迷榖。此外请恕在下不能多说了。”
“了然了然。”
诸葛歆又在这殿内四处翻找书卷,准备离开,“小修士,后会有期。”
毖浔目送她离开,脑中思绪翻涌。
迷榖……那不是狌狌送给她出密林的枝条吗?这位大能就住在村里吗?
诸葛歆的语气不像是假,毖浔一直在感知对方的情绪,没有矛盾的地方。
毖浔知道了答案,却又陷入更深的思索,心中无端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小修士,图鉴找到了,请随在下来。”
毖浔起身随凝虚散人去往后山,照着图鉴一颗一颗拔草药,凝虚散人就靠在树身看书卷,顺便分出精力看着这个对于山间来说十分陌生的修士。
“白花密实,实若赤珠,经霜始艳,南天烛;叶似江蓠而红绿相杂,茎皆赤色,气如罗勃,离合草。”
毖浔将它们收到篮子里,盘算自己和散人私下换药得用多少药凭,但是每个大能的脾气她摸不准。
以前听说有人被请过去帮忙,还要留下过路费的。
她又捉了几只撒丫子到处乱跑的人参精,累得满头大汗。
毖浔听到远远的有一阵声,若戛铜器之属,空灵悠远,她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是在幻境里还是现实里,边界感在此时模糊了。
凝虚散人毛绒绒的耳朵微动,和毖浔对视一瞬。
“是龙。”
毖浔的杏眼睁得很圆,仰头看天,并没有看到那种生物出现。
她只得继续低头寻草药,好似画卷上的采药女走过山间,背后由旭日东升渐渐变成星辰漫天。
七日转瞬即逝。
凝虚散人在殿堂中央的桌子上给毖浔准备了慰劳费和一些蔬菜瓜果,“这些天有劳小修士,你可以随时回去了。”
“散人稍等,我想问问能私下换药吗?”
“行,三株算你一张人阶药凭。”
毖浔退缩了,她换不起。
“啊……我歇一会儿就走。”
毖浔告别凝虚散人返程,踩着月光回村。
在直接回村还是进入密林的岔路口中,毖浔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她的直觉叫嚣着不要再查下去了,有些事不是现在的她能插手的。可是情感上她很想再最后一眼,只是找狌狌和山魈们问一些话而已。
她最后还是决定再次进入密林,她不仅身处迷雾中,思绪也如一缕缕谜团。
毖浔打开天阴残卷,将它幻化成天阴剑负在身后。
今天的密林很不对劲,异兽们在幻境中缩成了一团有一团,极力往下钻,和泥土们相互映衬,像一块黑米糕饼上的可口的点缀。
毖浔记得狌狌的花纹,她蹲在那只异兽面前。
“发生什么了?”
狌狌使劲压下心中的恐惧,“求你了,别和我说话……我会被迁怒的。”
狌狌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又往地洞里缩得更深了。
“别怕,这里是幻境。虽然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梦,但这里很安全,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狌狌一个头两个大,纠结一番还是选择配合离它更近一点的毖浔。
“上次你给我的迷榖枝条来自哪里?是一棵数还是一位修士?”
“是树!当然是树,后山就有!”
狌狌心中烦恼,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竟然要自己冒着暴露的风险回答,心中对于毖浔这个前老大的敬畏减弱了几分。
“看在你是我前老大的份上,我提醒你别乱过去。”
“前老大?”
毖浔看着缩瑟的狌狌,它已经拼命往下钻,只剩一个尾巴漏在外面。
她只得继续朝后山走去,她很快找到一种树木,外形类似构树,却有着黑色的纹理,它的花会发光,可以照耀四周。
是迷榖无疑了。
此外,毖浔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她扭头看去,只一眼就喉头发紧。
一个外形和李诗画有九分相似的半龙半人在地面上盘着休憩。
李诗画的头顶还有一对珊瑚红的龙角,她猛然睁开毫无感情的黄金竖形瞳孔,朝毖浔威胁性地嘶吼。
毖浔手中的天阴剑顿时像镜中花水中月,在天阴残卷和天阴剑中来回切换。
毖浔呆在远处,那种熟悉边界感在再次模糊了,晃晃乎乎,脚上如踏上云端。
李诗画不客气地用龙尾将毖浔打晕,她将两指放在毖浔颞颥穴前抽出来一丝金色的物质,将储存今夜记忆的趾离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