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珀拍开泥封,给每个人都满上一碗醇厚且酒香十足的花雕酒,朗声来了句:“今夜兄弟们不醉不归!”
一向不喝酒,而且是个一杯倒的裴玄陵听他这话,顿时犯了难:“我就不喝了,我酒量低,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开玩笑,这么三坛酒喝下去,恐怕今天晚上他有的罪受,明日能不能爬起来都是一回事!
岂料陈珀道:“欸,小裴这话就不对了,大家都喝了,你怎么能一碗不喝?”
裴玄陵略感头疼:“我喝不了酒,你们知道的。”
平时大家聚在一起喝酒,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抱着个茶壶,在旁边泡茶喝,酒是从来不沾的。
魏子青道:“要不我替你喝?”
裴玄陵又犯难了,魏子青的酒量虽比他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让他连自己的份一起喝,恐怕明天就要出事!
“那我就只喝一碗。”裴玄陵思量再三,只能让步。
一碗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一碗下去,保不准就当场倒下去了。
端起酒碗注视着一晃一晃的酒面,裴玄陵肉疼无比,深吸一口气,长痛不如短痛,一不做二不休的一口气闷了下去。
碗刚放下,裴玄陵脸和耳朵就开始发热,眼前景象变得模糊不清,脑子一阵阵发昏,“噗通”一声就埋头倒在了桌子上。
四人皆被他这秒醉秒倒的状态怔住,面色齐刷刷的白了。
魏子青摇了摇裴玄陵,发现他双目紧闭,面色通红,如同睡过去了。
陈珀感慨道:“……竟真是个一碗倒。”
自他喝酒以来,和他喝酒吃肉的人不少,酒量差的人不再少数,裴玄陵或许是他遇到过酒量最差的人。
把裴玄陵扶正,魏子青心有余悸的道:“下次喝酒还是别拉上小裴了。”
就这酒量,万一喝出什么差池来,他们良心也过不去。
四人意见同一的点头,对这个提意十分的赞同。
陈珀道:“他睡了,那就我们几个喝!”
言罢,几个人又扬起酒坛划拳拼酒,搞得好不热火朝天,到了最后三个酒坛子全部空了,一桌子人歪七扭八的躺着,场面惨不忍睹。
第二天清晨,裴玄陵幽幽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揉太阳穴,缓缓一阵阵的头痛欲裂。
刚一抬头,大堂内惨不忍睹的景象全全入眼,桌上的菜已经扫空,酒碗东一个西一个的摆着,里面一滴酒都不剩。
桌子上楼千两手抱着脑袋俯着,酒显然没醒。龙湛和陈珀双脚搭在桌子上,后背靠着椅子,睡得四脚朝天,睡相极差。魏子青背靠椅子,头垂在胸口,双目紧闭。
裴玄陵:“………………”
昨天晚上是喝的多狠?居然喝成了这样?
满大堂的人,除了裴玄陵酒醒了,其他都还醉得梦周公,没一个有醒来的迹象。
裴玄陵暗暗庆幸道:“还好昨晚我只喝了一碗,照他们这种喝法,没一天是醒不过来的。”
站起身,裴玄陵准备出去透透气,散散染了一身的酒气,脚刚迈开就差点被滚过来的酒坛子绊倒,扶了一把椅子才站稳。
脚刚踏出去,就和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孔来了个照面,裴玄陵头皮一炸,全身血液逆流,翻手就给了来者一剑。
“铛!”
鬼面人横刀格挡,两剑碰撞出火花,裴玄陵一掌打过去,鬼面人与其对掌,借力后退三步。
刀剑碰撞的哗然间,裴玄陵昏昏沉沉的脑子醒了八九分,他冲大堂内喊道:“司君!快醒醒!”
一声喊完,大堂内没一个是回应他的,个个都醉得天昏地暗,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无。
而大堂外的空地上,已经被十几二十几个鬼面人占据,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刀刃,来者不善,而此刻却只有他一人清醒。
裴玄陵心里暗骂作孽啊,面上肃穆的盯着鬼面人,嗤笑一声:“还真是贼心不死。”
是了,庆功宴上没能杀成,本以为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天,对方也该歇歇了,没成想刺杀是会迟到,但永远都不会缺席。
看这架势,是想趁他们大醉不醒,把他们一网打尽,挑的时机很好。
裴玄陵手心冒汗,握紧了手里的短剑,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可应战,如若拦不住这帮鬼面人,今日的大堂就会血溅三尺,横尸五具。
其中一个鬼面人率先冲了上来,裴玄陵短剑一挥,打偏了直冲他面门而来的利刃,膝盖微弯,一剑抹了鬼面人的脖子,血花飞溅,染红了他的白袍,如同雪地中几点艳红的梅花。
后退一步,一股冷风自后背吹来,裴玄陵迅速回身,短剑横在胸口,三指宽的剑身精准的挡住刺过来的长剑,倘若再慢一步,长剑就会自后背穿出胸膛,他的胸口就会生出个血窟窿。
他下意识的想要拔出腰间悬着的另一把佩剑,却意外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昨天他们为准备过年,身上的刀剑利器都卸在屋里,压根没带身上!
现在他手里只有这把浮霜短剑,其他神武都被丢在自己屋里了,就连那个冰晶人偶也被他丢在屋里。
势单力薄已经不足矣形容他此刻的情形,是四面楚歌才对。
稍稍一晃神,鬼面人就一掌朝他打来,裴玄陵足尖一点,立即后退,退至大堂门边,短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鬼面人打过来的手掌登时撞上凌厉的剑锋,“咔吧!”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鬼面人自小臂到手掌一截被齐齐削断,断肢落地,血水淋淋。
抬脚踢开断手哀嚎的鬼面人,裴玄陵腰身后仰,袭来的长剑自他鼻尖擦过,冷风吹起额前碎发。他在地上一点,抬腿踢中鬼面人的下巴,下颌骨碎裂声响起,被踢中的鬼面人面具下流出大口大口血,长剑脱手落地。
短剑挑起地上长剑,裴玄陵将长剑掷出去,锋利的长剑贯穿鬼面人胸膛,将其牢牢钉在了柱子上。这么一番动作,就让周边围攻的鬼面人有了可乘之机。
“嘶啦!”
袖子应声裂开,白皙的皮肤上多了一道一指长血口子,血水渗出染红衣料。
胸膛一股血气翻涌,裴玄陵忽青忽白,眼皮一抬,鬼面人长剑直冲胸膛而来,裴玄陵瞳孔收缩,暗道要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突然出现挡在他的面前。
来人两指伸出,夹住了刺过来的长剑,清冷的冰魄花冷香在裴玄陵鼻尖散开,映入眼帘的是来者一头霜雪般洁白的白发。
寒渊回来了!
这一刹那,裴玄陵心中仅有这个念头。
寒渊夹着长剑,看似以卵击石的动作,却让长剑进不得半分,随即他手指用力一夹,长剑在他手中断成两截,鬼面人也被震退两丈远。
突如其来的变故,院中所有鬼面人都提高警惕,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俊美冷酷的男人。
裴玄陵捂着手上的口子,脸色发白的道:“总算是回来了,你要是再晚回一步,可就要给整个白鹿司的人收尸了。”
寒渊冷冷道:“你自己不带着人偶,没命也怨不得谁。”
裴玄陵自知理亏,也不好揪着不放,咂嘴两下道:“行,我的不是,我的不是。”
寒渊道:“其他人呢?”
裴玄陵指了指大堂内,示意他往里看,道:“梦周公呢。”
寒渊侧头就把大堂内情形扫了个大概,闻着那扑鼻而来的酒气,冷厉的眉峰微皱,显然不悦。
两人聊了半天,好似忘了正身临险境,被十几个鬼面人包围着。鬼面人眼见被人无视,手背上青筋直跳,将手里的剑朝寒渊掷去。
裴玄陵目中寒光掠过,高声喊道:“小心!!!”
寒渊头都没回,抬手就将长剑挡在面前,尔后屈指一弹,长剑碎成碎片反弹出去,“叮叮当当”声此起彼伏,院子里呻吟痛呼接连而至。
再睁眼,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个个身上黑衣被剑碎片划得破烂,血水横流。
方才还把裴玄陵逼得节节败退的鬼面人,此刻全都倒地成了尸体。
倒退扶住门框,裴玄陵斜睨一眼大堂内,那几位昨个儿嚷嚷着不醉不归的几个酒鬼还趴在桌子睡得天昏地暗。他瞧见柱子下一口盛满冷水的水缸,心里冒出个损人的念头。
这帮醉鬼打肯定是打不醒了,这寒冬正月的,一缸冷水泼上去应当会比打更有效果。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准备这么做的,可还没来得及上手,有人就比他先一步做了,而且比他还狠。
水缸内的冷水如同火烧般沸腾,一颗颗拳头大的水球凝结飞起,水球没夹杂细碎的冰块。
“欸!等等!”裴玄陵惊呼一声。
然而他的嘴再怎么快,也快不过寒渊的动作,他手指一动,水球就倏的冲大堂内的四人泼去!
“哗啦!”
夹带冰块的冷水当头打在四人头上,那冰冷刺骨的感觉直冲天灵盖,不是一般的酸爽。
裴玄陵无奈扶额,表情惨不忍睹。
此招虽然损人得很,却十分有效。
桌子上昏睡不醒的四人立马诈尸般的弹跳起来,顶着湿淋淋的头发,嘶嘶吸气,显然是被冷水冻得不轻。
陈珀冻得直接骂了句粗,楼千凝眉伸手揉太阳穴,魏子青抹了把脸上的冷水,神色阴郁,龙湛直接笑了两声,不用说那是被气笑的。
试想,谁大年初一当头被冷水泼了个清醒,谁的心情能好。
四人猛地朝水泼过来的方向看去,恰好就对上了寒渊那张冻人的脸。
“………………”
原本怒气冲冲准备把泼水的王八蛋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但在对上寒渊那张脸后,又不约而同的把脑袋“嘎嘣”一声扭了回来,不敢与其对视。
怂了!
裴玄陵把染血的袖子卷起,以免沾在伤口上,待会儿处理伤口更麻烦,眼神责怪的看他们,道:“醒来没?醒了就赶紧的起来。”
四人朝他看去,就见他那血淋淋的手臂和染血的袖子,登时愣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