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珀看着裴玄陵手里拿着的祥云玉佩,疑惑道:“这不就是那天我们在贫民窟时,有具尸体腰间挂着的玉佩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经他这么一说,其余几人也都想起来了。
魏子青道:“的确是,但我记得那些尸体不都被火少了吗?按道理说这块玉佩也应该化成灰了,可如今……”
竟然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了他们白鹿司里。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玉佩还会张腿自己跑?而且还很识路,准确的就往他们白鹿司跑。
裴玄陵拿着玉佩愣愣发呆,几人说的话也不知听进去没。
魏子青见他发呆,推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小裴,你想什么呢?”
裴玄陵被他一摇,魂魄立即回魂:“啊?没没没。”
说这话,手里把祥云玉佩攥紧了几分。
不久前,寒渊才提醒过他,要注意祥云玉佩上的细节,回来不出半柱香的时间,这块玉佩就出现在了白鹿司的院子里,而且还让他们撞了个正着。
要说不是别有用心,裴玄陵肯定不会信的,至于这块玉佩为什么会准时准点的出现在这里,裴玄陵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他!
贫民窟幻阵破解法,死尸头顶的镇魂咒,以及自己掉进寒潭里,命悬一线之际,他来的刚刚好。
对一切都是算无遗策,肯定也料到了,白鹿司最近手头上这桩剜心案遇到了阻塞,才会刻意的出言提醒,还送来了这么玉佩。
“小裴,把玉佩给我看看。”楼千出声道。
他总觉得,这么玉佩有点的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玉佩的形状。
裴玄陵松了手,把玉佩递给了楼千。
接过玉佩,楼千犀利的眼神来回观察了祥云玉佩,语气了然的道:“果然。”
众人被他说的一头雾水。
什么果然?楼千难道在哪里见过这么玉佩吗?
楼千把玉佩还到裴玄陵手里,才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这玉佩是帝都中皇上李家的标志,寓意祥‘云凤展翅,风携财富’,李家是帝都三大皇商之一,也只有他家用着这祥云纹,是他们家的商号,还是当年先帝御赐的。”
魏子青道:“司君的意思是,那具尸体的身份,可能就是李家人中的其中一个?”
楼千点头,又看了一眼裴玄陵手里的玉佩,猜测道:“而且还很可能是直系血亲。”
只有直系血亲,才会有象征直系身份的祥云玉佩,李家家大业大,在帝都的旁系血亲并不算少,旁系他也是见过不少,没有一个旁系是佩戴着祥云玉佩。
倒是他有幸见过李家几个直系血亲,几乎每一个都趾高气扬,穿金戴银,腰间都佩戴着祥云玉佩。
闻言,裴玄陵猛地眼睛睁大,想起了一件事:“!!!”
经他这么一说,裴玄陵猛然想起来了一个早就被他遗忘掉的情景,这块祥云玉佩,在没有去贫民窟时,没有看到那具尸体时,他确实是在一个地方见到过。
而此时他们又说跟皇商李家有关,这就让他不得不想起,他刚来帝都那会儿,在客栈里和那个李穆的种种不痛快,当时楼上的司珉好像说了,这个李穆,就是皇商李家,李明贵的儿子。
那个李穆的腰间,似乎也挂着这么一枚祥云玉佩!
楼千道:“陈珀,你明天和小裴去一趟李家,问问他们家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在外面行商走货。”
陈珀拍了拍胸膛,中气十足的道:“司君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魏子青道:“司君是怀疑,这个死的人,是李家出去行商的人?”
楼千道:“嗯,李家死了人,不可能这么久了都没有察觉,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这个人实在外面行商走货,且长时间不回家,以至于李家人都习以为常,以为这个人还活着,殊不知已经殒命。”
事情安排妥当,众人都围坐在桌子前,都盯着裴玄陵放在桌子上的祥云玉佩,面色各异。
魏子青支着下巴,两根手指头轻轻来回摩挲,神色疑惑不解:“可话说回来,这玉佩又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我们白鹿司?”
闻言,裴玄陵心里一紧,面不改色的继续盯着玉佩,希望自己的神色没有被看出来。
但又何尝不被看出来——只能说明他小瞧了一些人的察言观色能力,活着换个角度来说,是他的城府不够深。
只见楼千眼神深沉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变的道:“不知道,或许有人刻意为之,见我们毫无头绪,送上来个突破口,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他刻意咬重了‘有人’这二字的语气,像是话中有话,明里暗里的说着一个藏在暗处的神秘人。
裴玄陵一抬头,不经意的对上了楼千那双乌黑的眼眸,瞬间觉得头皮一紧,为了不让他继续看出自己身上的劣迹简陋的破绽,他又故作镇定的缓缓移开了眼睛。
早就应该想到,楼千是风里雨里摸爬打滚出来的人,在这四五个人里,阅人的毒辣眼光,没谁能胜过他,自己就因为他方才的那莫名的一眼,就被看了个七七八八,此刻再掩藏,也是拔苗助长为时已晚。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城府不深,加之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被人看穿了才暗道大意。
但不知为何,楼千并没有说穿送玉佩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只是云里雾里的说完抓住这个机会。
魏子青叹了口气,道:“要真是李家,那接下来白鹿司要查下去可就难了。”
皇商身上打着皇室的标记,要想着手查案,恐怕还得曲折一番,得到皇室的认同,才可以踏心的查。
但皇商牵连的权贵也不在少数,尤其是这种打着皇室标记的皇商,私底下与之交好的权贵肯定只多不少,案子查下来,恐怕又要得罪不少的权贵。
楼千道:“这你们不用担心,李家是帝都第一皇商没错,但他们同样也爱面子,爱面子的同时也不敢得罪皇室,毕竟有七成的好处,可是皇上给予他们的,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皇室对着干。”
所以,你们只管放开了查,有什么事儿我担着!
龙湛道:“但这剜心案背后的人,能不能抓住,还是没个没底。”
陈珀道:“不论是不是,明天我和小裴走一趟李家就自见分晓。”
夜深了,商谈完事务,众人都各自起身,准备回房歇下。
裴玄陵刚转身,打算和魏子青一起走,就被楼千给叫住了:“小裴,你等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裴玄陵随之一愣,后知后觉的道:“哦,那子青哥你先回去吧。”
魏子青点头:“那好。”
说罢,转身动作强硬的拉着一脸好奇的陈珀走了出去。
“欸欸欸!你轻点!我胳膊快给你扯下来了!”陈珀被他这粗暴的动作扯的胳膊疼,边被扯着边夸张的龇牙咧嘴,怪滑稽的。
魏子青凉凉的道:“你要是不想吃司君的眼刀子,还是又快一点的好。”
走了一定的距离,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陈珀才把胳膊从魏子青手里拯救回来,道:“我当然不像吃司君大人的眼刀子,我就是好奇他老人家留小裴下来说啥。”
魏子青道:“凭你对司君的了解,猜不到吗?”
陈珀顿时一愣,干笑道:“……额,我只猜到了一点点而已。”
魏子青朝他翻了个白眼,道:“少给我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的脑子又不是豆腐渣做的,司君要问小裴什么,你我心里都很清楚!”
说完,转身潇洒如风的走了,留下陈珀一个人站在夜里吹冷风。
“这语气……一点风度都没有,还很不优雅!”陈珀嘴上唏嘘不已的道。
他有意无意的转身看了眼前堂,手里凌风扇“唰”的一开,风度十足的摇着扇子,哼着小曲会去了。
前堂,黄色的烛火照亮整个厅堂,带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楼千和裴玄陵对坐着,彼此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寂静的心跳声可闻。
半响过后,楼千从胸腔叹出一口热气,不疾不徐的道:“是他送来的玉佩,对吗?”
裴玄陵点了点头,既然都已经被看穿了,他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了,平静的道:“是寒前辈。”
楼千露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表情,淡淡道:“果真如我所料,你和他还有联系。”
裴玄陵半瞌眼眸,浅蓝色的眼眸带着几分柔和,道:“我知道司君和摄政王一直怀疑寒渊前辈,猜测他帮我们的动机是什么,究竟是不是他在背后贼喊捉贼。”
楼千坦然道:“是,我和司珉确实有这么猜测过。”
裴玄陵抬眼看他,蓝色眼眸中不含一丝雅致的道:“寒渊前辈帮助我们确实动机不纯,但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幕后杀人剜心的妖邪。”
楼千道:“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为什么相信他?裴玄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是他三番四次的出手救自己,亦或是他总在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眼前,让他再怎么慌乱,也能安心下来。
许是自己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让自己很熟悉,让自己心里不设防备。
“总之,我相信寒渊前辈绝对不会是那种心狠手辣的恶毒之人。”裴玄陵道。
楼千道:“为何?”
裴玄陵道:“人生在世除了可以寄托思念的家人,就属朋友最为珍贵,而且还是那种救你于水火的朋友,司君是成家之人,道理应该很明白,失去过什么,就应该更为看重什么。”
闻言,楼千看他的神色莫名一变。
其中包含着遥远的回忆,带着丝丝缕缕的眷恋和凄凉。
从他的眼中,裴玄陵似乎可以看到一幅荒草萋萋,枯叶簌簌随风落,一男子牵着一匹青骢骏马,马上坐着一个素衣女子和三岁孩子,缓缓向前深秋而去的凄凉景色。
楼千嘴角挤出个算得上是笑的表情,道:“对啊,这个道理想来应该我是最明白的……我是最明白的……”
流年似水,昔人以逝,独留我孤立于世,看着五块金丝楠木牌,青灯古佛。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既然这个道理我也明白,我又何苦在这里难为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