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内,裴玄陵躺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周身寒气遍布,双手抱团,指尖已经被一层冰霜冻住,眉宇间寒气逼人。
“好……冷……”,裴玄陵紧紧的抱着自己,徒劳的动作中没有一丝温暖传来,反而更加的冷。
周围四只雪狼口水直流的盯着他,像是在看一块肥肉躺在地上,而且这块肉似乎是刚从冰里出来似的,正在瑟瑟发抖。
裴玄陵已经被冻的四肢僵硬,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地上呼吸微弱,若不仔细看,他已经跟个奄奄一息的死人一般无二。
濒临死亡之际,他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秦纪,也不是从小陪着他找个,对他照顾有佳的韦风和夫妇,而是那个和他只有寥寥数语的人。
周身寒气围绕,冰冷不食人间烟火,不似人间人,倒像是断情绝爱的天上神。尤其是那张绝世容颜的脸,让裴玄陵觉得熟悉。
在他的心里,这个人总让他感觉熟悉,连带着他周身的寒意也忽略不计,只想再和他说几句话。
可惜自己恐怕来不及再和他多说几句话了,今日之后,他可能就是这寒潭中的冰塑,或是这雪狼嘴里的食物——二者居其一,别无选择。
他绝望的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泪水,还来不及落下,就被寒气冻住。
四周的雪狼窥伺半天,也看出了地上的人无抗拒之力,便也不再害怕,纷纷张着一嘴锋利的獠牙,向裴玄陵扑过来。
预想中的皮肉撕裂疼痛并没有传来,裴玄陵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四只扑过来的雪狼似乎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止步不前。
“嘭!”
笼罩着裴玄陵的法力突然炸开,四只雪狼被波及,被生生的掀了出去,撞在冰桥上,锋利的冰锥划破了狼皮,溅出了不少的血。
一股骇人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压下,雪狼停止了动作,恐惧的低下了头,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积雪被踏的“沙沙”声传来,一双白色靴子踏雪而来,裴玄陵逐渐失去聚焦的眼睛,模糊看见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错觉吧?寒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脑里觉得不相信,但他还是颤颤巍巍的向那个‘不真实’的人伸出了手:“寒……渊……”
唤出这个名字,裴玄陵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腕倏的坠落,还未砸在雪地上,就被一只冰冷无温的手给抓住。
这只手冰冷的如同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无一丝温度可言,裴玄陵被冰的一个哆嗦,神志清醒了些。
一个人怎么会冰冷的像块寒冰?难道皮肤下的血都是冷的吗?
裴玄陵用最后的神志发出了这个疑问,未等他继续想下去,胸口一阵钻心的钝痛再次袭来,刺骨你寒气迅速的流窜全身,经脉中阵阵刺痛,不禁发出痛吟!
寒渊拉着裴玄陵没落下的手,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察觉到地上的人不对劲。
低头一看,发现裴玄陵正在瑟瑟发抖,全身上下以心脏为中心,正在流窜着渗人的寒气,裴玄陵被他拉住的那只手,指尖上正在迅速的被冰霜冻住,浑身渐渐变得僵硬。
寒渊眉头少有一皱,看裴玄陵的眼神晦暗不明,不知是看出了什么,他拉着他的手果断松开,使其落在了雪地上。
再看裴玄陵时,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静静的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似乎是不打算出手相救。
裴玄陵已经疼的意识模糊,一只手呈爪,紧紧的攥紧心口,似乎想要把心脏从胸膛里挖出来,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痛苦,却是徒劳无果。
钻心的疼痛只会不断的叠加,似乎并没有减轻的趋势,他也只会随着叠加的痛苦更加痛苦,不会有丝毫的喘气时间。
就在他快要疼得喘不上气,疼得大脑一片空白时,从满嘴的痛吟中挤出了一句话:“阿寒哥哥!”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生死关头会从嘴里挤出这个称呼,反正就是不由自主。
地上的人疼得把自己卷曲成了这个虾米,试图减轻痛苦,完全没有发现,在他喊出这个称呼后,原本冷漠以对的寒渊微瞌的寒星蓝眸顿时睁开,看向裴玄陵时,其中隐约包含着疑色。
突然间,他的目光定格在了裴玄陵冷汗连连的额头上。
湛蓝色的蓝光在裴玄陵额间亮起,白皙光洁的额间一枚蓝色印记出现,像是女子用来显美的花钿,但裴玄陵额间的印记并不是女子五花八门的花钿,而是一枚浅蓝色的霜花纹,像是雪神吻落的痕迹,好看的眉笔不能描摹出来。
霜花纹一出现,寒渊看裴玄陵的眼神再次转变,惊讶与不可置信罕见的出现在他的眼中。
霜花纹!怎么可能!?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早就被抹除了么?
“啊!”,裴玄陵疼得心都在颤抖,五指呈爪,狠狠的抓住自己的心脏,只差把自己的心从胸膛里剜出来。
来不及思虑,寒渊下意识的就抓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自残的行为。
冰冷的手指唤回了裴玄陵一点神志,他微微抬头,额头上的冷汗晶莹反光,嘴唇惨白:“前辈……”
一声过后,他瞳孔顿时涣散,全身脱力的倒在了雪地上。
看着裴玄陵身上还在蔓延的寒气,寒渊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亭子里,看裴玄陵的星眸微眯。
最终,他收敛了眼中的疑惑,伸手抵住了裴玄陵眉间的霜花印,一股浅蓝色的法术渡进霜花印,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全身开始慢慢回暖,苍白的脸也有了几丝血色,不再像一个死了三天的尸体。
收回手,寒渊把裴玄陵扶靠在覆雪的石头上,自己则盘腿坐在旁边,闭目养神,进去入定状态。
一柱香后,裴玄陵才幽幽转醒,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这是靠在了一块冰上么?背上怎么这么冷?
转头一看,看清自己靠的东西后,他弹射似的坐直了身体,刚血色回转的脸色隐隐发白。
好家伙,自己居然真的靠在了一块冰块上,而且还是那种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块,怪不得背后发凉。
也算是情有可原,毕竟他刚才差点就被寸寸冰封,冷得像是从棺材里诈尸出来的死人,此刻见到冰块,他只想敬而远之,一点都不像靠近。
“醒了?”
空荡的寒潭里,清冷的声音不重不弱,有点飘飘悠悠的感觉,加之他方才被冰块吸引了目光,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旁边还有一个人,裴玄陵冷不防被这冷若冰霜的语气吓的一个机灵!
待看清人后,裴玄陵拉开的架势又瞬间收回:“前辈!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痛的神志不清时,眼前确实是模糊看见了一头银发的寒渊,但他以为是自己痛的产生了幻觉,觉得实在可笑。
谁曾想竟不是幻觉,此时的寒渊正一脚冰冷的坐在自己旁边,蓝眸波澜不惊的看着自己。
寒渊面无表情的看他:“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儿?难道你忘了自己是怎么脱困的了?”
裴玄陵:“……”好吧,他确实是没忘记。
他转头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原本攻击他的雪狼都像是打了霜的嫩白菜,怯懦胆小的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眼睛偷瞄他旁边的某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强大的震慑,喉咙里发出求饶的呜呜声。
裴玄陵再次深感无语:“……”
之前不是恨不得把他几口撕咬生吞下去么?现在怎么怂成狗了!?
他不由自主的侧首去看面色漠然的寒渊,吞了吞口水,面色略带惊愕:“前辈,这些雪狼……”是你老人家驯服的?
寒渊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开口回答。
懂了!这些乖的想哈巴狗的雪狼,就是年前这位神仙给驯服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妥帖。
这些雪狼的修为都在四重左右,能力远远超过裴玄陵能应对的范围,更何况还是四只雪狼联合起来,遥是五重御灵师,恐怕也没什么把握全身而退。
但寒渊动都没动手,只是静静的不动,就让这些张狂的雪狼瑟瑟发抖!
光靠气势就把这些凶神恶煞的雪狼给压的爬不起来,看来寒渊的威慑力还真不是嘴上吹嘘就一带而过的,至少这事儿他做不到。
裴玄陵道:“前辈,我是被腾云阁里的一张纸上画有传送法阵给送到这里的,都在这里晃悠大半天了,你知道出去的路么?”
寒渊依旧沉默的看他,眼神中仿佛再说,是你手贱碰了那阵法才掉进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玄陵被他的眼前看的背后发凉,佯装镇定的看回去:“咳咳!那个……前辈,我……”
“把你传到这个寒潭里的法阵,叫做霜天阵,是上古冰族特有的阵法。”寒渊突兀的开口打断他。
霜天阵?嘛玩意儿!?还有冰族,又是个什么奇葩种族,压根没听说过啊!
裴玄陵满头问号的看他,光看他这眼神,寒渊就瞬间明白了,这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牛弹琴徒劳无功,等于白说了。
寒渊冰冷的脸上阴沉几分,沉声道:“你们白鹿司是后继无人了?连这些东西都不清楚。”
裴玄陵道:“……额,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初来乍到,有的东西确实是不知道……”
寒渊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词语,眼睛微眯:“初来乍到?你不是御灵师吗?二十多岁的御灵师这些古书上记载的东西都不知道,你们白鹿司能把你招进去,看来也真是有能之辈稀缺。”
闻言,裴玄陵脸色垮了:“……”
还未等他回话,寒渊就站起身来,扫了一眼跟前的一只挡路雪狼,迫于此人身上骇人的压力,那只雪狼哀嚎一声,乖乖的挪开道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裴玄陵也跟着站了起来,可能是方才冰珠入体的缘故,他站起来还没走几步,就大跟头往前栽,还是寒渊面无表情的扶了他一把才站稳。
“谢谢。”裴玄陵站稳身子,面色苍白的说,他又看了眼寒渊,“前辈,你这是要干什么么?”
寒渊步子轻盈的往前走,头也不回:“找出去的路。”